东宫书房内,袁泽指尖在《巨鹿郡风物志》“民风刚毅,多寒士”几字上停驻片刻,抬眼时笑意淡了几分,对诸葛明道:“天幕说魏征将来能成栋梁,可‘将来’二字,从来不是眼下就能坐实的。+b¢o+o_k′z¨u¢n¨._c+o?m~他如今尚未入仕,心性才学究竟如何,总得亲眼看过才放心。”
诸葛明羽扇轻摇:“殿下是觉得,需得亲自考量?”“正是。”袁泽将书卷合上,指尖在案上轻轻叩着,“祖父当年选大将军卫峥,不是听了谁的断言,是实打实看了三年练兵。风骨这东西,经了事才能见真章,天幕说得再热闹,也替不了实打实的掂量。”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地图上的巨鹿郡,“何况天幕如此夸奖,若真有经世之才,对民间疾苦必有切肤之感——这点,得我自已瞧明白。”白起擦剑的手顿了顿,瓮声接道:“殿下是怕……日后有人不服?”“人心隔肚皮,自古皆然。”袁泽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错辩的考量,“父皇让本宫去太学,不光是识人,更是要为将来铺路。?k!a^n+s!h`u~d·i/.·c¢o?m′真要启用他,那些世家出身的官员难免嘀咕。本宫这次考较,既是看他本事,也是攒份凭据——将来给他职位时,便能理直气壮说‘此人我亲自验过,确有真才’。”内侍传旨时,袁泽听完颔首,转身对诸葛明笑道:“看来父皇的心思,与本宫不谋而合。”暮色渐浓时,魏征正在灯下抄书。他租住的屋子狭小,一张旧木桌占去大半空间,上面堆满了抄好的书卷,有《农桑要术》,也有《左传》,字迹工整得像是刻上去的。烛火摇曳,映得他指尖的茧子格外清晰——正如天幕所说,抄书抄得指尖流血,用草木灰一抹继续写。忽然听到院外传来敲门声,他以为是邻居送东西,随口应了声“请进”,抬头却愣住了。门口站着的是两个穿锦袍的官差。”“可是巨鹿郡来的魏征魏郎君?”为首官差拱手为礼,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陛下听闻你才学出众,特命我等前来,邀你入太学深造。+&第.?一`看-?书,>?网, D1¥免§费@&阅??~读-”魏征起身时袍角微拂,未碰倒案边一物,躬身拱手,声音平静却透着底气:“草民多谢陛下恩典。”为首官差从另一个官差手中接过锦盒:“这是陛下赏赐的笔墨,太学文书在此。明日卯时,我们来接你。”魏征将锦盒里笔墨看了许久。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咚——咚——”,一共三下,已是三更天了。他忽然起身,从床底下拖出个破旧的木箱,里面全是他抄的书,整整齐齐码着,用麻绳捆了十几捆。他摸着最上面那本《左传》,封面已经磨破了,边角卷得像朵花。这是当年他在邻村老秀才家抄的,抄了整整三个月,指尖磨出的茧子掉了一层又一层。 那时候老秀才总说:“小征啊,读书不是为了做官,是为了知道啥是对,啥是错。”此时的御花园,天玄帝正带着袁泽在回廊上散步。月光洒在石板上,映出父子俩的影子,一前一后,倒像是一幅水墨画。“泽儿,”天玄帝忽然开口,声音比往常温和些,“你觉得魏征这人,最难得的是什么?”袁泽踢着脚下的石子,想了想说:“敢说话?”“是分寸。”天玄帝驻足,指着廊外那株开得正盛的玉兰,“他管皇帝打猎,却不说‘陛下不该玩’,只说‘百姓还没安稳’;他拦着修宫殿,却不说‘陛下贪图享乐’,只说‘钱财该用在百姓身上’。这叫什么?这叫把道理讲到人心坎里,而不是往人脸上泼冷水。”天玄帝叹了口气,“当年你祖父总说,帝王最容易犯的错,就是觉得自已什么都对。其实啊,皇帝也是人,也会贪心,也会偷懒,就得有人在边上敲警钟。只是这警钟,不能敲得太响,不然把人吓跑了,反倒坏事。”夜色渐深,长安城渐渐静了。唯有魏征租住的小院还亮着灯,他正把太学的入学文书仔细折好,压在抄了一半的书底下。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咚——”,已是四更天了。他忽然想起天幕里说自已“抄书抄到指尖流血”,低头看了看自已磨出厚茧的手指,忽然笑了——原来从很早以前,他就已经在朝着那条路走了。桌上的烛火“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照得他眼底亮闪闪的,像是落了星子。远处的皇宫里,天玄帝还在翻看各地送来的奏折,看到京兆尹上书说“长安城西水利需修缮”,他提笔在旁边批了句:“着太子督办,另,让太学学子魏征同往——观民生,知疾苦。”夜风穿过长安城的街巷,带着槐花香,也带着百姓的低语。茶肆的灯笼还亮着,卖糖糕的王老汉收拾着摊子,嘴里哼着新编的小调:“魏征直,昭文宽,君臣同心,百姓安……”深夜的东宫书房,袁泽将天幕记的魏征生平与巨鹿郡灾情并排放着,在空白处批注:“考较经义,验其学问;问询实务,察其民心;观其应对,断其风骨——三者兼具,方可为日后所用。”诸葛明走近时,见他在“轻徭薄赋”四字旁画了个圈,便笑道:“殿下这是想得长远。”袁泽放下笔,目光落在窗外月色里,“盛名从来不是护身符,能让人心服的,终究是实打实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