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讯螺里的笑声还没落地，黄雅欣的指尖突然在手机屏幕上顿住。·墈!书^屋- ·最?芯,璋^踕~哽`薪-哙+
雨不知何时停了，窗玻璃上的水痕蜿蜒成河，像极了老家屋檐下的冰棱，倒映着对面楼顶上的红灯笼——
那是社区提前挂的年货，红绸子被风掀得猎猎作响，穗子扫过灯面，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有人在轻轻翻书。
“陈静，你快看。”她把手机递过去时，指腹在“连续七日清零”的标题上反复摩挲。
屏幕的光映在她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连瞳孔里都浮着层细碎的光斑，“教育部刚发的通知，正月十六开学，比往年晚了半个月。
他们说，要让孩子们在春天里多晒晒太阳，把冬天攒的寒气都晒透——你说这是不是意味着，咱们能赶在除夕前到家？”
陈静正用镊子夹着酒精棉擦拭听诊器的铜头，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发颤，闻言手一抖，镊子“当啷”掉在托盘里，撞得里面的玻璃针管叮当作响。
“真的？”她抢过手机时，白大褂的袖口扫过桌角的药瓶，标签纸“簌簌”落了层灰，在阳光下扬成细小的烟尘。
“那是不是说...我们能回毕节了？我奶奶昨天还在传讯里念叨，说她给念慈做的虎头鞋早就上了浆，针脚密得能粘住蚂蚁，就等孩子回来踩踩新年的红毡子，沾沾福气。”
传讯螺突然“嗡”地振了振，螺壳上的云纹泛起涟漪，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苏老西的声音混着药香漫出来。~精?武,小¨税+网. \已·发¨布\最?芯~蟑/結¨
还带着点碾药的石磨声：“雅欣，清虚子刚掐了算，腊月廿三宜出行。
我让虾兵把船坞里的‘平安号’检修好了，船帆上绣了百福图，金线是用南海的珊瑚熔的，保准顺顺当当到毕节。”
背景里传来苏念慈的尖叫，像是在跟布偶猫抢什么亮晶晶的东西。
“念慈正把她的贝壳手链往聚宝盆里塞，说要给老家的小伙伴每人带一串，还说要让布偶猫当礼物官，谁表现好就给谁舔手——
那猫刚才挠了她手背一下，现在正躲在珊瑚架后装无辜呢。”
黄雅欣对着螺壳笑道：“告诉念慈，别把猫毛蹭到手链上，上次她给陈静的贝壳串。
上面沾着三根猫毛，白生生的混在粉色贝壳里，陈静愣是用镊子夹了半天才干净，最后还打趣说这是‘龙宫限定款’。”
她转身打开衣柜，最底层压着件靛蓝土布棉袄，是去年临走时母亲塞的，针脚密得像鱼鳞，领口处还绣着朵小小的腊梅，花瓣边缘己经磨得发毛。
“让老祖把那坛桃花酿带上，我爸说要就着腊肉喝，说龙宫里的酒烈，能解肉的腻——
他还特意在电话里嘱咐，让老祖少掺点龙息，不然怕醉得三天起不来床。”
陈静突然从药箱最底层翻出个铁皮盒，锈迹斑斑的盒盖上用红漆写着“平安”二字。
打开来里面是包晒干的鱼腥草，叶片皱巴巴的像缩水的绸布，却还带着清苦的香，是她临走前特意晒的。?鸿_特?晓*税-蛧, `埂^歆/嶵`全￠
“这个得带上。”她把药草往背包里塞，金属拉链“刺啦”响着，像撕开糖纸的声音。
“我妈说用它煮水喝，能防开春的流感，比板蓝根管用。
上次寄给她的龙宫还魂草，她愣是跟邻居换了斤干辣椒，说要给我们做糟辣椒鱼，还说要让龙宫的朋友尝尝，人间的辣味能把舌头烫出花来。”
苏母的声音突然从传讯螺里挤出来，带着点喘，像是刚爬完台阶：“雅欣啊，西合院的炕我烧上了，用的松针当引火，烟都是香的，能把被窝烘得暖暖和和，比你们在龙宫盖的珊瑚被舒服。
东厢房的窗纸我换了新的，米白色的绵纸，透光不刺眼，念慈写作业时肯定喜欢——
对了，我在窗台上摆了盆水仙，是你爸从集上淘的，花苞鼓鼓的，估摸着等你们到家就该开了。”
背景里传来擀面杖“咚咚”的响声，像在敲小鼓。
“我和你王婶正包饺子，萝卜猪肉馅的，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包了西十一个，一个都不少，连不戒和尚的那份都算上了。”
黄雅欣的眼眶突然热了，她赶紧低头去绑鞋带，帆布鞋的鞋带磨得发毛，是去年在龙宫买的，鞋面上绣着的小海马己经洗得发白，尾巴处的线都松了头。
“让妈别太累了，饺子我们回去一起包。”
她的声音有点发颤，尾音打着抖，像被冻住的琴弦，“告诉王婶，她上次托人带的腊香肠，我们还留着半根，油亮得像琥珀，就等回去蒸糯米吃。
说要让龙宫来的朋友尝尝人间的年味——老祖上次视频看见香肠，龙角都亮了三分，说看着就比南海的鱿鱼干有嚼头。”
不戒和尚的大嗓门突然炸开来，震得螺壳嗡嗡响，像是有只蜜蜂在里面振翅。
“黄市长！我把桃花酥装了二十盒！还有阮琳琳做的珍珠糕，每块都嵌着莲子，甜而不腻，入口就化！上次在南海抗疫。
陈静用三块糕换了渔民两斤海蛎子，说这叫物物交换，比用钱买有诚意。
这次我要让她用十块糕换毕节的霉豆腐，听说那玩意儿配粥吃，能多喝三碗，连碗底的渣都能舔干净！”
阮琳琳的声音紧跟着飘出来，带着点嗔怪，像春风拂过湖面的涟漪。
“你就知道吃！昨天让你给还魂草浇水，你倒好，把桂花糕的渣子撒在田里，害得虾兵们以为是新肥料，愣是守了半夜。
今早清点时，每株草下都有个小泥坑，说是在‘施肥’呢。”
她顿了顿，声音软下来，像浸了温水的棉花，“雅欣，我把你爱吃的芒果干装了罐，用蜜渍过的，念慈说要就着你的文件吃。
说妈妈看字累了，吃口甜的能提神——那孩子还偷偷往罐里塞了颗她攒的珍珠，说要让你办公时也能看见龙宫的光。”
传讯螺突然安静了片刻，像暴风雨前的沉寂，接着爆发出西十多个人的欢呼，像滚了锅的开水。
里面混着老人的咳嗽声、孩子的尖叫声，还有谁打翻了什么东西的脆响。
黄雅欣知道，那是当初一起来龙宫的一大家子人在欢呼——去年三月，疫情最紧的时候。
是老龙王敖广派敖丙去接他们来龙宫的，让这西十一个老老少少在水晶宫避了难，如今终于能回家过年了。
“我们...”她对着螺壳，突然说不出话，眼泪掉在手机屏幕上，把“清零”两个字晕成了片红，像朵盛开的红梅。
“我们给龙宫的朋友们带了毕节的天麻，个头比拳头还大，炖鸡汤最补，让老祖和敖丙补补龙气——
我妈说，龙气足了，龙鳞才能亮得像星星。
还有王婶做的豆豉，黑亮亮的像珍珠，拌凉菜吃，比龙宫的珍珠酱开胃，上次寄来的样品，苏老西拌在海菜里，连吃了三碗饭。”
陈静递过来张纸巾，自己的眼眶也红了，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像沾了晨露的草叶。
“我给青鸟带了包小米，去年秋收时新碾的，金黄金黄的，还带着谷壳的香。
上次它帮我们送药，在南海差点被台风卷走，翅膀上的金粉都掉了不少，这次回去，得让它吃顿好的，再给它编个新的小篮子，比上次那个结实。”
她往窗外看，天边的晚霞红得像西王母的云袍，连边缘都泛着金光，“你说，等我们老了，会不会还念叨着龙宫的药田？
念叨着苏先生碾药时的样子，袖子上沾着苍术末，龙息一吹就扬成绿雾，念叨着念慈追猫的笑声，像串银铃滚过珊瑚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