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元年夏,洛阳城热浪蒸腾,连宫墙下的青铜兽首口中喷出的水雾都带着灼意。~x+i_a.o^s¢h¢u^o/c,m-s?.*n.e¢t′窦武立于大将军府的演武场,望着校场上挥汗如雨的士卒,手中的兵符硌得掌心生疼。三日前,太傅陈蕃深夜来访,袖中藏着的密信上“清君侧”三个朱砂字,在烛火下红得刺目。
“大将军,宦官之祸甚于羌乱!”陈蕃雪白的胡须因激愤而颤抖,“曹节、王甫把持内廷,卖官鬻爵,致使天下离心。若不早除,恐步秦朝赵高之后尘!”案上摊开的舆图上,密密麻麻标记着宦官党羽的势力范围,从司隶校尉部到各州刺史府,竟织成一张庞大的暗网。
窦武摩挲着舆图边缘,想起女儿窦皇后在椒房殿中的哭诉:“父亲,曹节等人竟敢截留臣工奏章,视陛下如无物!”小皇帝刘宏每日在西园嬉戏,对朝堂暗流浑然不觉,这让他愈发感到责任重大。/躌+4?墈?书¢ _追*最.新-璋¨結.“可朝中半数官员皆为阉党门生...”窦武皱眉,“贸然行事,恐生变故。”
“党锢诸公可用!”陈蕃猛地一拍案几,震得竹简西散,“李膺、杜密、陈寔这些贤良之士,虽遭禁锢却声望犹存。若能请陛下赦免他们,必能凝聚人心!”窗外蝉鸣骤响,仿佛也在为这番话语助威。窦武凝视着舆图上用红笔圈出的“李膺”二字,想起当年“天下楷模”的赫赫威名,终于重重一点头。
消息传开,洛阳城暗流涌动。被禁锢十余年的党人们重获自由,李膺走出家门时,白发苍苍的老仆伏地痛哭:“郎君终于等到这一天!”街头巷尾,百姓们议论纷纷,有人将写着“除阉竖,清朝堂”的揭帖贴在朱雀门上,墨迹未干便被争相传抄。?齐′盛`暁_税_旺′ /冕-废?岳~黩/
然而,李维依旧每日清晨入宫,穿过廊腰缦回的宫室,准时在未央宫前等候小皇帝召见。刘宏趴在御案上,用朱笔在绢帛上胡乱画着西园里的狗,见李维进来,头也不抬:“李卿,朕新得了只西域獒犬,唤作‘惊雷’,明日你陪朕斗犬如何?”
李维望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其中半数盖着中常侍曹节的印信,轻叹一声:“陛下,并州刺史奏报,南匈奴又犯边境...”“打打杀杀最是无趣!”刘宏将画笔一扔,金冠上的东珠摇晃不止,“李卿莫要扫了朕的兴致。”
退朝后,李维路过尚书台,正撞见窦武与李膺低声交谈。窦武瞥见他,微微颔首示意,李膺则拱手一礼:“李大人,如今正是匡扶汉室的良机,不知...”李维后退半步,恭敬道:“在下只知恪守本分,做好分内之事。”转身离去时,他听见窦武对李膺说:“此人虽不通时务,倒也算个纯臣。”
与此同时,曹节在长乐宫的密室里把玩着新得的夜光璧,烛火在他脸上投下诡谲的阴影。王甫匆匆而入,袖中藏着的密报上字迹潦草:“窦武联结党人,广纳死士,似有不轨。”曹节瞳孔骤缩,将玉璧狠狠摔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惊得梁上的蝙蝠扑棱棱乱飞。
“去把蹇硕叫来。”曹节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再派人盯着窦府和太傅府,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回报。”他望着墙上先帝画像,想起桓帝临终前的嘱咐,冷笑一声:“窦武啊窦武,你以为结纳几个腐儒,就能翻了天?”
是夜,李维独坐书房,案上摆着兄长李嘉从陇西寄来的家书:“羌乱又起,粮草不济,朝廷却迟迟不拨军饷。”信末还附着一张泛黄的童谣抄本:“茅茨不翦,采椽不斫。以鹿皮为布,以茅茨为盖。”这是陇西百姓讽刺宦官奢靡的歌谣。
窗外忽然传来夜枭的啼叫,李维起身推开窗,月光洒在他腰间藏着的空白圣旨上。自桓帝驾崩后,这道圣旨他从未示人,却每日贴身携带,连沐浴时都要藏在暗格里。“若天道有灵...”他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喃喃自语,“这场风暴,究竟该如何平息?”
大将军府内,窦武与陈蕃正在进行最后的部署。三百死士藏于后院马厩,兵器上的油脂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窦武握着虎符,对李膺说:“假以时日,待我拿下曹节,你便率羽林军封锁宫门!”陈蕃抚须大笑:“如此,汉室中兴有望矣!”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曹节的眼线早己混进窦府厨房。当那名厨子挑着菜担走出后门时,藏在菜叶下的密信,正将这场密谋的细节,一字不漏地送往长乐宫...而李维对此浑然不觉,依旧在深夜校对奏章,烛火摇曳中,先帝的遗容仿佛在暗处凝视着这即将翻天覆地的洛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