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元年腊月,洛阳城笼罩在诡异的死寂中。*如.闻_枉_ ^冕¢废.越^读+汉桓帝的灵柩停放在德阳殿,白幡低垂,烛火幽微。太极殿前的青铜仙鹤被积雪覆盖,宛如凝固的雕塑,唯有宫墙外此起彼伏的梆子声,昭示着这座帝国心脏仍在微弱跳动。而在崇德殿后的密室里,一场决定王朝命运的博弈,正在暗流涌动中展开。
李维立在德阳殿廊下,望着漫天飞雪。他的玄色官袍被寒风掀起衣角,腰间桓帝临终所授的空白圣旨隔着层层衣料,贴着心口微微发烫。自先帝驾崩后,他始终保持着微妙的中立——既不参与窦氏外戚的密会,也未与宦官集团有过任何往来。这种超然的姿态,反而让窦武与曹节都默契地选择将他排除在权力纷争之外。
密室里,窦武攥着象牙笏板的指节发白,斑驳的阴影在他苍老的面容上晃动。作为窦皇后的生父、执掌天下兵马的大将军,此刻却不得不与面前几个尖声细语的宦官周旋。曹节抚着新染的墨须,眼角堆起笑纹:“大将军不必忧心,解渎亭侯刘宏乃河间孝王亲孙,论辈分、论血统,皆是合适人选。^墈?书`屋¨小^说^王¢ ¨首!发_”话音未落,王甫己从袖中抽出一卷宗谱,泛黄的竹简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刘氏宗亲脉络。
“十二岁的黄口小儿...”窦武冷哼一声,目光扫过烛火映照下宦官们闪烁的眼神,“曹常侍如此热心立储,莫不是另有盘算?”密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唯有墙角铜漏的滴水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王甫突然伏地叩首,额头顶住青砖:“大将军明鉴!先帝无嗣,若不速立新君,恐生变乱。刘宏年幼仁厚,既无根基,又与洛阳世家素无往来,正是维系朝堂安稳的不二人选。”
窗外风雪骤然加大,拍打着窗棂的雪粒如箭矢般密集。窦武想起三日前,自己在窦府密室与门生商议时的场景。年轻的幕僚们义愤填膺:“大将军当效仿霍光,择年长贤能者为帝,如此方能重振朝纲!”可当他望向悬挂在墙上的《大汉舆图》,那些用朱砂标注的叛乱区域、决堤的黄河、荒芜的州郡,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咸~鱼/看\书^ +冕+费·岳^黩*这时,一名心腹低声提醒:“大将军,李维大人至今未表态,是否...”窦武抬手打断:“不必管他。此人当年在桓帝与梁冀之争时便独善其身,只要不挡路,由他去罢。”
曹节也在权衡利弊。他的眼线曾回报,李维每日只是按时入宫吊唁先帝,其余时间闭门谢客,连兄长李嘉从前的旧部求见,都被拒之门外。“李维此人,不通世故,也无野心。”曹节将李维的履历竹简丢在案上,“留着他还能堵天下悠悠之口,证明我们并非党同伐异。”
与此同时,李维正在家中书房翻阅典籍。案头摆着桓帝生前最爱的白鹿洞茶,早己凉透。他的手指抚过空白圣旨的边缘,想起先帝临终时的嘱托,心中五味杂陈。兄弟李嘉曾写信劝他:“乱世之中,不站队便是最大的站队。”可每当他看到洛阳街头饿殍遍野,听到羌乱未平的战报,便觉得如芒在背。
洛阳城的筹备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工匠们连夜赶制新帝冕旒,绣娘在织机前日夜不停,将十二章纹绣进玄色冕服;太学博士们引经据典,为新帝拟定年号“建宁”。而李维则主动请缨,负责先帝陵寝的善后事宜。他每日穿梭在邙山陵园,监督工匠修缮墓室,仿佛将自己隔绝在权力漩涡之外。
继位大典当日,朱雀门外的广场挤满了围观的百姓。李维立在官员队列中,远远望见一顶装饰华丽的步辇,在羽林军的簇拥下缓缓驶入宫门。十二岁的刘宏坐在步辇中,稚嫩的脸上满是惊恐。窦武与曹节分立御阶两侧,脸上堆满虚伪的笑容。李维握紧腰间玉佩——那是弟弟从陇西战场带回的战利品,此刻却提醒着他:在这场权力游戏中,或许只有保持清醒,才能在大厦将倾时,找到一线生机。
当窦武将象征皇权的传国玉玺捧到刘宏面前时,李维注意到曹节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鸷;而窦武转身接受群臣朝贺时,袖口滑落的密信隐约露出“并州军”字样。他默默后退半步,隐入人群。这场妥协换来的权力平衡,如同在薄冰上起舞,而他,只能握紧先帝遗诏,等待那个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破局时刻。
太极殿内,窦武与曹节分立御阶两侧,望着跪在丹墀下的幼帝,眼中各有盘算。窦武想着如何借拥立之功,提拔窦氏子弟掌控要害部门;曹节则在心中谋划,如何利用新帝年幼,进一步巩固宦官势力。而刘宏抬起头时,正对上殿顶垂落的东珠流苏,在摇曳的烛火中闪烁如星,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解渎亭的雪地里,画着永远也画不完的兵车。
这场妥协换来的权力平衡,如同在薄冰上起舞。当窦武将象征皇权的传国玉玺捧到刘宏面前时,他不会想到,七年后,自己将在这场权力游戏中身首异处;曹节得意地看着新帝佩戴上象征天子的十二章纹冕旒,也不会料到,这个曾被他们视作傀儡的少年,日后会用更狠辣的手段,掀起新一轮的朝堂风暴。而那个跪在御阶上,连冠冕都戴不稳的十二岁孩童,终将在权力的染缸里,蜕变成让整个天下战栗的汉灵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