讷柔垂下眼帘，一时之间分不清楚乾隆在干嘛。+w.a*n^b~e¨n?.^o*r+g.

是试探，还是真心？

若在平日，她定会毫不犹豫地认定这是帝王心术。

只是这时候气氛太微妙，乾隆这声询问来得太突兀，晃得她一时辨不清虚实。

讷柔也敏锐察觉到了乾隆的语气里，竟然有几分真诚。

想吗？

自然是想的。

那顶凤冠，是多少后宫女子穷极一生都触不到的梦。

原本她还不屑呢。

可是进宫这么多年，她也明白过来了。位大一级，可是能压死人的。而且她根本接受不了，骨子里就接受不了她要卑躬屈膝，要下跪要行礼，要守各种规矩，不能过线...

但她要是成了皇后，她是不是就能更自由些？

而且讷柔其实有许多想做的事，如果她是皇后，做起来也更轻松。

心潮涌动之下，她开口道，“臣妾只愿常伴君侧。”

乾隆低笑，“朕还以为，晋了贵妃后，你就不必说这些场面话了。”

“那皇上希望臣妾如何回答？”她将问题轻巧抛回给乾隆。

“说真话。”

“真话就是，”她忽然伸手，指尖点在他心口，“臣妾更想知道，皇上想不想让臣妾当这个皇后。ˉ×看?D书$>君=[2 ?~-追!@最?a±新(D°章a(±节?”

这句话，问到了乾隆的心坎上，也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两人之间那扇从未开启的门。

而且这也是第一次，讷柔在乾隆面前，明明白白地流露出对后位的野心。

西目相对，谁都没有退让。

“皇上？”李玉的声音突然在殿外响起，“寅时三刻了，该准备早朝了。”

乾隆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躺了回去：“进来伺候吧。”

讷柔也顺势坐起，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仿佛方才那场关乎后位的对话从未发生。

宫人们鱼贯而入，捧着朝服、铜盆、巾帕等物。

乾隆张开双臂任由侍从更衣，目光转向讷柔，“朕预备在和敬的婚事之前，南巡一次。到时候需要选几个妃嫔伴驾，你肯定要去的，其他人，就由你来选吧。”

李玉激动得手指发颤。皇上这是明摆着要让娴贵妃代行皇后之职啊！他偷偷抬眼，正对上讷柔警告的眼神，连忙又低下头去，却掩不住嘴角的得意。

他作为乾清宫总管，自然也知道皇后时日无多了。,卡-卡.小_说￠网/ ,追*最?新¨章?节,

只是讷柔居然能力压最近受宠颇多又家世显赫的舒妃，实在是意外之喜。

“臣妾遵旨。”讷柔没有起身，就跪在床上，向乾隆谢了恩。“既然要南巡，不如把太后娘娘、和敬公主都带上。以后嫁了人，就没有这么自由了，多出去看看也好。几位阿哥也该见见江南风光，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呢。”

乾隆系玉带的手一顿，似笑非笑地看她：“你这是要把整个后宫都搬去？”

“皇上圣明。”讷柔也笑，“臣妾就是这么想的。舒妃妹妹最近总说胸闷，江南气候温润，正好养病。怡妃的琵琶一绝，路上也好给皇上解闷。”

她细数着各宫妃嫔的好处，连久不得宠的人都没落下。

乾隆摇头失笑，却没有拒绝讷柔的提议，“好，都听你的，只要你不嫌麻烦吵闹，爱带多少带多少。别的都罢了，只是和敬那丫头，最近恨嫁的很，日日盼着她的未来驸马，你且问问她愿不愿去。”

讷柔抿唇轻笑：“公主天真烂漫，最是可爱。”

“你倒是疼她。”乾隆目光却柔和下来，看了她一眼，“既如此，南巡的事就交给你了。”

南巡的旨意刚出承乾宫，整个紫禁城便如春风拂过般活泛起来。后宫妃嫔都特别高兴，尤其是出身江南的苏贵妃、怡妃等人，更是欣喜。

对她们来说，京城虽然繁华，江南却是故乡。在宫里这么多年，竟然能有机会回家乡看一看，当然高兴。

苏贵妃最是高兴。她出身苏州织造府，从一个民女到如今二子一女的贵妃之位，这次南巡于她而言，不啻为一场衣锦还乡的盛事。

所以她用了好几天来比量自己让内务府新裁的衣裳，还兴致勃勃地教宫女们说苏州话，连茶点都换成了家乡的桂花糖藕。

一连几日，苏贵妃宫里都飘着吴侬软语和一股甜香。

人人都在聊江南，杭州的胭脂铺子、苏州的绣娘、扬州的瘦西湖...热闹得很。

讷柔只觉得闹腾，不过她并不嫌弃，这就和小孩子郊游之前一样的。

与满宫欢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长春宫的死寂。

殿内门窗紧闭，连日光都被厚重的帘子挡在外头。下人们都被赶了出去，只留金嬷嬷一人服侍下不了床的皇后。

“她这是等不及本宫死了！”皇后泪流满面，“皇上竟也这么顺着她。”

金嬷嬷也无奈，这哪里是顺着？

皇后都病成这样了，肯定是没办法南巡的，娴贵妃处理这些事情，难道不是理所应当。金嬷嬷觉得，只要娴贵妃不主持今年的亲蚕礼，就行了。亲蚕礼是皇后专属的祭祀大典，等闲妃嫔不能替代的。

可这话她不敢说。

因为皇上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改天兴起让娴贵妃代替皇后主持亲蚕礼，好像也是顺理成章。

见金嬷嬷不说话，皇后气得不行，突然挣扎着要下床：“给本宫梳妆！本宫要去见皇上！”

“娘娘！”金嬷嬷惊呼，“太医说您不能下床啊。”

“滚开！”皇后一把就要推开她，却发现自己推不开。自己己经虚弱至此了？皇后绝望地转身，却趁着金嬷嬷一下没反应过来，踉踉跄跄地扑向妆台。

铜镜里映出一张枯槁的脸，两颊凹陷，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她抓起梳子，却扯下一大把头发！

“去把家里送进来的药拿来。”皇后咬了咬牙，凹陷的双眼里燃着疯狂的火光，“现在！立刻！”

金嬷嬷痛哭流涕，这可是...这可是吊命的药啊。那药是富察家特意为和敬公主大婚准备的虎狼之药，服下后能吊住一日精气神，代价却是折损寿数。

只是没想到，皇后现在就要用了。

“娘娘三思啊！那可是——”

“本宫叫你拿来！”皇后抓起妆台上一个轻巧的盒子砸过去，“连你也要违逆本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