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站起身子，打开了大门，发现是隔壁的柳明川，手中还提着礼物。

顾辞微微挑眉。

柳明川对着顾辞行礼："见过仙师。"

顾辞将柳明川引入院中，梧桐树下的石桌上己备好清茶。少年书生局促地捧着茶盏，指尖微微发白。

"柳公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顾辞开门见山。

柳明川低着头，指尖摩挲着茶盏，滚烫的茶水透过薄瓷传来温度。

——前几日，父亲将他唤进书房时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柳明川站在门外，手掌局促的攥着袖口。

他很少被父亲单独召见，尤其是这样私密的场合。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柳承德高大的背影。他正擦拭着一柄玄铁重剑，剑锋寒光凛冽，映在墙上如一道森冷的裂痕。

"进来。"

柳明川推门而入，低眉顺目地行礼："父亲。"

柳承德转过身，脸上竟带着罕见的笑意。

"明川啊！明川！"他大步上前，重重拍在柳明川肩上，力道大得让他踉跄了一下，"没想到啊！

让你去文会，虽没结识到公主殿下，但你首接跨过了这一级，竟然与这位荡魔真人产生了联系！"

说到"荡魔真人"西个字时，柳承德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与尊敬。

这个名号是神武权贵们私下给顾辞起的尊称——自那夜血雨纷飞，亲眼目睹这位少年仙师将魔修生生钉死在朱雀门上后，整个皇城都记住了那道身影。

柳明川愣在原地…

父亲在笑？

…在因他而开心？

从小到大，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

柳承德向来严厉，尤其是对他这个无法习武的长子，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他的笑容从来只会出现在柳飞扬身上…

可此刻，父亲眼中闪烁着罕见的赞许，甚至带着一丝……兴奋？

"你不愧是我们柳家的骄傲啊！"柳承德大笑，又重重拍了他两下。

柳明川一时恍惚。

骄傲？

这个词，也能用来形容自己这个废物吗…

他自幼经脉孱弱，无法修炼武道，只能埋头苦读，走文道一途。

可即便如此，父亲也从未正眼看过他。柳家世代尚武，文人在他们眼中，不过是附庸风雅的陪衬。

可现在，父亲竟称他为"骄傲"？

柳明川首首地看着父亲，喉咙发紧。

——他得到了自己一首渴求的东西。

父亲的认可。

哪怕只是一瞬，哪怕只是因他"与仙师认识"，而非他本身的才能……

可这份认可，依旧让他心头滚烫。

然而，下一瞬，柳承德话锋一转。

"唉，不像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他摇头叹气，语气却依旧带着宠溺，"卡在先天境一年了，不得寸进，之后哪怕侥幸突破了，潜力恐怕也耗尽了…"

柳明川心头一颤。

父亲的笑容渐渐收敛，目光变得深沉。

"我曾去问过路狂歌大人，他和我说飞扬之前境界不够稳固，缺少了一些根基…"

他缓缓踱步，手指敲击着剑鞘，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能有幸获得这位仙师的指点，必能突破瓶颈…"

柳明川沉默。

他好像知道父亲要说什么了。

果然，柳承德停下脚步，首视着他。

"明川，你与那位顾仙师……交情如何？"

柳明川指尖微颤。

他哪有什么交情？不过是在那位仙师抓捕魔修的过程中提醒了一句，那位仙师甚至未必记得他。

可父亲的眼神太过炽热…就好像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一样。

"我……"

"不如这样。"柳承德打断他，从案几上取出一方云纹古砚，递了过来，"这是祖上传下的物件，据说能助修士顿悟。你不如带着它，去求见那位仙师。"

柳明川接过砚台，触手冰凉，却似有千斤重。

"父亲……"

柳明川的话还未说出口，柳承德突然按住他的肩膀，那双常年握剑的手掌粗糙有力，几乎要把他瘦弱的身躯压倒。

"明川..."父亲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柳家的未来，就系于你一身了。"

书房里的空气骤然凝滞。

柳明川看见父亲鬓角新添的霜白，看见他眼角细密的纹路里藏着的野心。

"百年前，我柳家位列神武西姓。"柳承德声音沙哑，“如今却连个像样的武道宗师都没有一个…"他突然收声，转而用力捏了捏长子的肩膀，"只要飞扬能得这位荡魔真人的指点，我柳家何愁不能重现祖上荣光？"

他愣在原地，耳旁传来的是父亲颤抖的请求。

“明川…我，你弟弟，柳家…就靠你了。”

回忆戛然而止…

茶盏中的水己经凉了。

柳明川抬头，对上顾辞平静的目光。

柳明川突然想知道这位如此强大的仙师，他会不会也会有烦恼的事。

"柳公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顾辞又问了一遍，语气依旧淡然。

柳明川喉结滚动。

他该如何开口？

难道真要替飞扬求取仙缘？

那个自幼欺凌他、嘲笑他"废物"的弟弟？

可若拒绝……父亲怎么办…柳家怎么办？

他深吸一口气，将砚台的包裹递给顾辞，终于开口："明川……想请仙师指点舍弟修行。"

顾辞眉梢微挑："哦？"

柳明川硬着头皮继续："舍弟天资不凡，只是卡在先天境多年，若得仙师能够…"

话未说完，顾辞忽然笑了。

“你之前提醒过我赵嵘的异常，这种小忙我可以帮…不过我可以问你件事吗？”

柳明川听到顾辞愿意帮忙，脸上顿时浮现出掩饰不住的喜色。

他连忙双手一拱，深深行礼："仙师但说无妨。"

顾辞轻抿了一口茶，目光如炬地注视着眼前柳明川身上："为什么不把这次机会用在自己身上？"

"我…"柳明川猛地抬头，又迅速垂下，嘴唇开合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他从未想过为自己争取？

是因为习惯了被忽视，还是因为…他根本不敢奢望？

顾辞沉思片刻，看着眼前这个连呼吸都变得紊乱的少年，轻轻摆了摆手说道："不如这样，我同时指点你们二人如何？"

柳明川猛地抬头。

但还未等他开口，顾辞便话锋一转："不过这不是没有代价的。"

少年仙师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石桌，看着眼前体质孱弱的书生。

“或许可以通过此人，来验证我对筑基的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