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远达、魏峥是立了大功的，这一点并没有被抹杀，也无法抹杀，因为他们杀了头号通缉犯刀哥，至于他们提供的刘杨清白的证据，被警方忽视了。

于是，在会客室内，两人受到了裴东的热情接见、握手和表扬，日后必定会受到嘉奖。

但两人并不感觉光荣，反而是非常窝囊。

常安和曲鑫被证明是清白的，局里也已经取消了停职调查的处分，可以领回配枪和警官证。

曲鑫就像一个铁人，在医院躺了一天就满血复活，不顾医院要求，强行回到了刑侦大楼，隔着玻璃窗看了看刘杨，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思考问题。

他不相信刘杨是个黑警，然而众口铄金，让他的意志产生了动摇。

他很痛苦，不知所措，想了一会儿，猛然一震，我不能自暴自弃，如果刘杨始终不招认，又有新的有利证据出现，会不会被灭口？就像对待石金多一样？

于是，他重新回到审讯楼的一楼长廊，站在3号羁押室门口，守护着刘杨。

有同事请他走开，他置之不理，大家看他肩上缠着绷带，精神状态也有点不正常，就不再理会。

守护了一个小时后，他发现自己多虑了，除了审讯员，没有其他人来这里，那么，就把精力放在其他方面吧，他决定调查黄友生。

与此同时，常安依旧呆在候问室内，面如钢铁，冷如冰霜，他就不相信海龙县的天是黑的，一定会有反转的！

这时，黄友生踱步而入，一脸的洋洋得意，笑吟吟道：“常安，没想到吧，潜藏我们公安内部的黑警，是你的师父。”

“你特么的给我滚！”常安脾气暴躁，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谁都敢骂敢顶。

“火气不小哦。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出来指认一下刘杨，副大队长的位置就是你的，以后你跟着我混，吃香喝辣，少不了你的，比你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好多了。”

如果刘杨的心腹都指认他，这个案子就无懈可击了。

“你特么……”常安怒发冲冠，霍地站起身，瞪着黄友生，忽然又颓废地坐下来，半天才说，“我不会指认刘杨，不过，我掌握一个情况，你听不听？”

黄友生诧异地望了他几秒钟，笑了几声，没想到这小子转变这么快，便走到他身边：“你说。”

“近些。”常安将他拉到身边，附耳说，“我要告诉你的是：我操你大爷！”说着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黄友生哎呀疼得喊叫起来，同时用手扒拉常安，两人撕扯在一处，最后，扯来扯去，常安竟然咬掉了他半只耳朵。

黄友生右耳处血流如注，一手捂住耳朵，一手去寻找武器，可那是候问室，没有可以用来击打的东西，与此同时，其他同事也都涌了进来，拉开了两人。

“好你个大长脸，你特么的等着！”黄友生骂骂咧咧地去了医务室。

***

黄远达和魏峥被允许离开警局。

可两人皆心有不甘，走出刑侦大院，两人都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竟有一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悲怆之感。

正在这时，一辆白色丰田普拉多驶了过来，车子在大门的伸缩门前停住了，保安认得这是县委书记的专车，慌忙摁了按钮，伸缩门缓缓打开。

在这个间隙里，骆怀镜打开了后窗玻璃，向黄远达和魏峥招了招手，两人慌忙小跑过去，恭敬地叫了声书记。

魏峥抢着说：“书记，刘杨他们被搞了。”

“我都知道了，你们先别走，等下雷厅长会调查，也许会问到你们。”

两人一听，骆书记这是把救兵给搬来了，立即振奋精神，返回了刑侦楼大院。

谁都没有想到，远在南江市的雷霆锋动作这么快，在周六非工作日直接杀到海龙县，而且没有通知市局、县局，而是联系了骆怀镜，这意味着，骆怀镜跟雷厅长关系非同一般。

雷霆锋是骆怀镜请出的王炸。

骆怀镜的专车刚开进去，后面紧接着开进来两辆警用牌照的越野车。

车子停好后，骆怀镜打开了门，省公安厅副厅长、禁毒局局长雷霆锋跳下车，与此同时，另外一辆车里下来三个男子，都是省厅禁毒局的干部。

雷霆锋背剪双手，抬头看了看这座气派的九层刑侦大楼，笑着说：“县里条件不错嘛，从公安局独立出来，还能盖这么漂亮。”

“公安部门工作重要、辛苦，办公条件和技术设备必须得搞好一点，这样干警干活有劲，效率也高。”骆怀镜很会接话。

雷霆锋哈哈笑了几声，指了指左侧附楼一楼门牌上的字，说：“审讯楼？走，去看看。”

众人簇拥着雷霆锋进了审讯楼。

尽管早有民警发现是省厅的车牌和领导，及时打电话给黄友生，可后者正在包扎治疗耳朵，没有接电话，再层层传达到裴东耳朵里时，已经过去了三分钟。

而此时此刻，卫东方和裴东正在他办公室里就着猪耳、花生米等凉菜，品尝来自西南某省的53度酱香年份好酒，手机第二次响才听到，得知省厅领导突然驾到，两人大吃一惊，飞速下楼。

在这三分钟内，雷霆锋经过了2号和3号羁押室，那里面分别关押着石彪和刘杨。

来到4号羁押室门口，他踮脚透过门上面的玻璃窗往里看，见里面站着一个俏丽而面色憔悴的年轻医生，便问骆怀镜：“这个姑娘还穿着白大褂，她犯了什么事？”

骆怀镜回答：“雷公，要不您自己进去问吧。”

说着，示意刚赶过来的伊剑平，后者叫人打开了门，雷霆锋信步而入，机灵的陈小娥与伊剑平眼神一碰，立即明白了这就是他刚才交代自己要喊冤的领导，于是，鼻子一酸，未语泪先流，哭诉道：“领导，民女冤枉啊！”

“哦，你说来听听。”

美丽哀伤的女人总是容易引起男人的同情心，雷霆锋也不例外，他怎么看怎么都不觉得这女人是个罪犯。

陈小娥伶牙俐齿，语速也快，迅速将刘杨参与8·25大案的前前后后简要叙述了一遍，最后控诉黄友生伙同石金多栽赃陷害，她哽咽着说道：“检察院都通过了刑事拘留的申请，明天就会把我们两公婆送去拘留所，再过几天法院就宣判，然后最高院复审通过，然后，我俩就要被枪决了！也好，夫妻双双共赴黄泉，有个伴！”

她故意说得危言耸听，神色无比绝望，听得人肝肠寸断。

雷霆锋微微颔首，没有表态，领导当然不会听信一面之词，轻易就表态。

正在这时，卫东方、裴东红着脸挤了进来，依次向雷霆锋敬礼、问好、致歉，言辞恳切而熟练。

雷霆锋匆匆回了警礼，对着他们笑了笑，和蔼可亲地说：“卫局长、裴局长，案子大功告成，刚才你们喝的是庆功宴？我这狗鼻子一闻，就知道是飞天，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不拿出来，大家都搞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