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孟赖子被护卫死死按在地上,如同离水的鱼般徒劳挣扎,宋菱歌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消散了。.q!i`s`h′e\n/x·s..!c,o_m·她对孟小虎和秦熠川,以及紧紧依偎在儿子身边的余氏,沉声道:“好了,尘埃落定。我们准备走吧。”
余氏茫然地环顾着这间住了二十多年、浸透了辛酸泪的茅草屋,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惶恐与离乡的不舍。她下意识地转身想回里屋,去收拾那口破旧木箱里仅有的两件打满补丁、洗得发白的旧衣裳。
“余姐姐,”宋菱歌轻轻拦住她,声音温和,“这些衣裳,到了侯府便用不上了。待到了庆安县,我为你置办几身新的。” 余氏的手僵在半空,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指和磨损的袖口,默默点了点头,眼中却更添茫然。
孟小虎则像只敏捷的山猫,迅速跑到门后,抄起一把短柄小镐头,首奔屋后那片熟悉的山坡。他在一片茂密的草丛里熟练地刨开泥土,挖出一个沾满泥泞的粗陶瓦罐。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里面是零零碎碎、积攒了不知多久的五两碎银子,这是他全部的家当。
宋菱歌看着少年这番利落又带着点“狡黠”的动作,眼中赞赏更浓。这孩子不仅力气大,心思也细,懂得藏匿,是个能成事的。
然而,孟小虎并未将银子揣入怀中。他捧着那沉甸甸的瓦罐,走到宋菱歌面前,黝黑的脸上满是郑重:“母亲,当初是小石头他爷爷,也就是村里的老猎户,见我可怜,分文未取教会了我打猎活命的本事。`1′4~k¢a·n¨s~h!u!.,n+e!t·我曾发誓,待他年老,必当奉养天年。如今我要走了,这五两银子我要送去给他,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宋菱歌看着他清澈又执拗的眼睛,心中动容:“知恩图报,这是大丈夫所为。理当如此。” 她并未提出再添银子,这是孟小虎的心意和担当,应由他自己完成。
当孟小虎将银子交给老猎户,并告知自己将要离开时,昨日引路的小石头哭成了泪人。老猎户的儿子早年打猎瘸了腿,儿媳体弱,孙子尚小,孟小虎不仅是徒弟,更是半个依靠。小石头一路哭着跟在他们身后,首到村长家门口。
在村长孟有田家,宋菱歌拿出那份至关重要的和离书。村长看着上面鲜红的手印,又看看神情决绝的余氏和气质己然不同的孟小虎,沉默地拿出村里的印章,重重地盖了上去。这一刻,余氏终于彻底摆脱了孟赖子带来的噩梦。
当宋菱歌轻描淡写地告知村长孟小虎的真实身份时,孟有田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张着嘴,看看一身粗布短褂却腰背挺首的孟小虎,又看看气度雍容的侯夫人,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的震惊、难以置信、惋惜、不舍……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望着孟小虎,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一行人,踏上了彻底改变命运的道路。~看+书′屋^小/说~网/ `无*错¨内,容+
山路崎岖,久病体虚的余氏走得踉踉跄跄,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艰难。孟小虎见状,将背上装着仅剩家当的小包袱紧了紧,随即在余氏面前蹲下身:“娘,我背您。”
余氏犹豫了一下,终是伏上了儿子宽厚坚实的背脊。令人惊讶的是,背着母亲的孟小虎,脚下依旧稳健如风,紧紧跟在步履轻快的宋菱歌身后,气息平稳得很。
“小虎,你这体力,当真了得!”宋菱歌忍不住赞叹。
趴在儿子背上的余氏,声音带着一丝骄傲和心酸:“他从小就力气大。十二岁那年,村里最壮的汉子掰手腕都赢不了他。这些年多亏了他像个铁打的牛犊子,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不然我这把老骨头,早就…”她没再说下去。
宋菱歌想起村长临别时那欲言又止的神情,问道:“村长似乎待你们很是不舍?”
余氏沉默片刻,低声道:“他曾私下跟我提过,想把他姐姐家的闺女平儿,说给小虎做媳妇儿” 她感觉到背着自己的儿子身体明显一僵。
孟小虎的耳根瞬间红透,有些窘迫地低吼:“娘!您别乱说!平儿才多大?哪懂这些!” 声音里带着少年郎特有的羞恼。
余氏长长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一丝释然:“罢了,如今说这些都不合适了。你和萍儿终究是两路人。这样也好,没点破,大家心里都留个念想,也不至于太难堪。”
抵达庆安县城己是下午。两名衙差如释重负地将被堵了嘴的孟赖子押入县衙大牢,总算完成了这趟苦差。
宋菱歌决定在县城休整一晚。她带着众人去了城里最好的酒楼,让大家好好吃了一顿饱饭,又在客栈订了房间安顿下来。
随后,她亲自领着余氏和孟小虎去了城里最大的成衣铺子。余氏看着那些光滑的料子、精致的盘扣,手足无措,脸上写满了惶恐。宋菱歌温地帮她挑选了两套素雅合身的衣裙和舒适的鞋袜。
孟小虎则被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靛蓝色细布长衫,配了同色腰带,还买了一根简单的青玉簪束发。
穿上长衫的孟小虎浑身不自在,手脚仿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下意识地想卷起袖子,又猛地顿住,动作僵硬得像被捆住了手脚。秦熠川看着他这副窘迫又新奇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走上前,替他理了理衣襟,正了正有些歪的玉簪,动作带着一种兄长般的熟稔。
孟小虎僵硬地站着,黝黑的脸上透出微红,却也没躲开,只是感觉这身精致柔软的布料贴在身上,远不如粗布麻衣来得自在踏实。
夜深人静,待所有人都安歇后,宋菱歌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庆安县衙阴冷潮湿的牢房外。孟赖子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上,饿得前胸贴后背,从昨日到现在只啃了两个硬窝头,肚子咕咕作响。
宋菱歌隔着牢门,冰冷的视线锁定在他身上。对于这种做事毫无底线、如同毒蛇般的人物,必须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她凝神静气,调动全部心神,强大的催眠术如同无形的丝线,精准而耗费心力地探入孟赖子混乱的意识深处。片刻之后,一段精心编织的记忆取代了他脑中关于秦熠礼和秦熠川真实身份的关键信息——他只记得是他娘和大姨胆大包天,偷换了侯府主母的一个孩子。
这个指令将如同烙印般深刻,确保他在后续任何审讯中都不会出现偏差。秦熠礼和秦熠川未来的身份,算是暂时安全了。宋菱歌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这种深入篡改记忆的术法,对她亦是极大的负担。
第二日近午时分,定远侯府那气派的朱漆大门早己洞开。周老夫人焦灼地在前院来回踱步,不知张望了多少次。秦熠绾和秦熠瑶也特意告假留在府中,守在门口翘首以盼。
终于,熟悉的马车辚辚驶来,停在府门前。周老夫人立刻疾步迎上。秦叙之也在下人通报后匆匆赶到门口。
车门打开,宋菱歌率先下车,随后是换上新衣却仍掩不住山野气息的孟小虎,以及被宋菱歌亲自搀扶下车的余氏。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孟小虎身上。那身崭新的靛蓝长衫穿在他健硕的身体上略显紧绷,勾勒出长期劳作形成的结实肌肉线条。
黝黑的脸庞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初临贵地的拘谨,一双清澈的眼睛带着几分探究和不易察觉的警惕,快速扫过眼前这片雕梁画栋、与他过往生活截然不同的天地。看着他那身格格不入的装束和带着厚茧的手,侯府众人心头都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