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缓缓扫过面前这排人,依旧是最开始那副审视的眼神。+微?趣~小,说′ ′更`新~最\快?
“谁不服——”
林程延嗓音极淡,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点像北疆雪原吹来的刀风:“……现在就站出来。”
“等过了今儿个,可就没机会了!”
无人敢动。
裴仲站在他身侧,看着那一排还维持着列阵却被刀鞘生生磕得沉了气的骄兵悍将,嘴角缓缓挑起,心中是说不出的傲气。
要知道,这可是他跟了三年的将军,这么可能连这点子人都付不了?
林程延把肩头的刀鞘轻轻一拍,虽然并未出刃,但放在旁人眼里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忌惮。
他微微偏了偏头,嗓音缓了几分,却带着凌厉落在每个人耳朵里:“黑甲卫若是只会逞一张嘴,那就趁早卷铺盖回家去喂马养猪。”
“若是要想留下……”
说到这里,林程延的语气顿了顿,指节在刀鞘上“咚”的一声轻敲:“从今往后,这里是谁的刀口,就听谁的令。”
无人应声,却无人敢不应。
那几个刚才跟着徐飞出声起哄的年轻军士此刻一个个脸色青白交错,袖口里攥着的手已是冷汗透了甲缝。
但此刻也全都低下了头,连眼神都不敢和他对视。/s′i,l,u/x-s¨w..-o\r_g\
林程延扫了他们一眼,眼尾的寒意才像雪刀般缓缓收了回去。
“裴仲。”
他微微颔首开口喊道,声线沉了几分:“带人把今日点到的勤务、弓阵、刀阵,全给我调出来练一遍。”
“这双手若是只会背后嚼舌根……也不配扣这副黑甲。”
“喏!”
裴仲大声应下,眉梢带着半分笑意,转身挥手喝令:“都听见没有?!”
“列阵转演武场——弓阵、刀阵、短锋轮练,一刻钟后,没站稳的自己滚出去!”
闻言营地里众人一阵哗然,随即又飞快压下,刀刃撞甲的声音此起彼伏,却再无人敢开口多言。
刀阵、弓阵、短锋轮练,一轮下来,不少人的额头已经多了些许汗水。
列阵里原先那几个跟着徐飞起哄的小子,此刻也被拨到最前头,跑阵转位时被后面人撞得踉踉跄跄,但咬着牙一句都不吭声。
空场一侧的几个老兵站得笔挺,眉眼里那点最初的狐疑和冷笑,悄悄散了几分。
有人抬眼瞥了林程延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看不出的意味,随即又低下头,脚下步子踩得比谁都稳。¢x_i¨a¢o+s!h~u\o,w`a!n!b_e?n¢..c,o-m′
裴仲立在林程延身后,看着场里刀刃撞甲、雪屑乱飞,嘴角缓缓挑起。
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远远瞥见徐飞擦了把脸上的血迹,重新跟着阵列跑位,背脊比先前更直了几分。
这帮人就算嘴上再犟,但心里是认的。
…………
…………
同一时辰,京城西华坊,户部尚书刘寰府。
朱漆大门外,积雪打扫得干干净净。
门房大气都不敢喘,院子里小厮来回端着茶盘走动,都是屏声屏气。
书房中炉火烤得极暖,刘寰披着松纹紫貂,一双眼半眯着,正听着身侧亲信低声回话。
“……镇北王府的人今儿个又托了关系来送了帖子,说是那位拿了军功的世子爷明日亲自上门拜访,想请老爷拨一拨今年西北的盐道。”
听到亲信这话,刘寰没开口,只缓缓捻了捻手里那串黄玉珠。
镇北王府这点子心思,他岂会不清楚?
如今林成虎那副牌面……北疆凯旋是好听,但真论起朝中话语,哪有几分实打实?
盐道一口吃下去,那可是真银子真刀口……
可惜,这块肥肉刘寰不打算给。
想到这里,他冷哼一声随手把玉珠放下,转而开口询问道:“那位……寻到了?”
“寻到了。”
“已经回京三天,现下落在秦将军的人手底下。”
“听说这两日刚把黑甲卫拿了去,开阵练兵……底下几个在营里的人说,这刀子……不软。”
亲信连忙低声回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刘寰闻言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呵”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揣测些什么。
“镇北王府自己不要的刀,秦老狗偏偏压着护着……有意思。”
他沉吟了片刻,抬手从案几上取过一封厚封文卷,指尖在封口处轻轻一扣。
“这茬事放在林成虎那头是个麻烦,放在这小子手里,说不定是把真刀。”
刘寰微微眯起双眼,抬眸吩咐道:“去——把这封东西送去。”
“告诉那位林将军,就说刘某人手里有笔账,需得他去替我讨一讨。”
听到刘寰的吩咐,亲信心里虽疑惑却不敢多问,低声应了便躬身退下。
炉火噼啪燃着,刘寰合了眼,似乎笑意不深,却透着几分玩味。
一个虎落平阳的王府罢了,现如今还想在朝中四处攀附着找靠山?
呵……真要攀得上,也得看他这口刀是往哪儿砍。
待亲信退下没多久,书房屏风后缓步走出一个灰衫老幕僚。
那人须发花白,眼皮低垂,不急不慢地朝刘寰行了个礼。
“老爷这是……真打算把这笔账递给镇北王府的那位?”
刘寰挑了挑眉毛,抬手在几案上轻轻敲了敲,似笑非笑地开口:“递给林成虎?他咬得动这口骨头吗?”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嗓音微压了几分:“盐道背后那口子牵着谁?户部?兵部?还是那几个年年要加饷的漕帮?”
“当初是怎么吃出来的窟窿,谁给批的票子,谁给压的账册……”
“这些年换了几茬人马,这块烂肉林成虎啃得下去?”
老幕僚微微皱起眉头,虽然已经明白了刘寰的盘算,但心中仍有几分犹豫:“可若是那位林世子……”
刘寰没吭声,只是拈起茶盏抿了一口,嗓音低沉,像把半口冷刀子压进咽喉。
“镇北王府不要他,秦渊压着他……”
“北疆出来的真刀子,给他个血口,能咬下去。”
“咱们要的,是这口刀先试得出锋,再顺手剜点脓出来,送给陛下看。”
“等到那时候……”
刘寰的神色中带着几分淡然,但眼底却闪过些许老奸巨猾:“镇北王府还拿什么脸整日来找我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