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上,素贞侧头看向天香,“你怎么来这里了?”
“找你啊,你今天离开岚音院子里的时候心情不好,我就想看看你现在怎么样了。-r¢w/z+w¢w\.*n,e·t_结果东阁的人说李兆廷来找过你,刑部的人说你们在大理寺,大理寺的人又说你去了王阁老家,我就从岚音那里借了身素服换了来找你。”天香说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素贞心中却溢满了感动,原来她这一下午的时间为了找自己来来回回的跑过了那么多地方,伸手不自觉的把她揽到怀里,柔声说,“谢谢你,我很好。”天香的双颊再度泛红,一手敲打着素贞胸前怀里揣着的那本书,低缓轻柔的说,“要是你怀里不什么时候都揣着一本这么硬的书就更好了。”“嗯?”素贞一惊,继而有些尴尬的笑笑,把天香从自己的怀抱中放开,“习惯了,怀里不揣一本书,便没有安全感。”天香看她一副笑的不好意思的模样,不禁也被她逗笑了,调皮的转了转手中的甘蔗,“算啦算啦,既然是你的习惯,本公主也会慢慢习惯的。”又伸手拍了拍素贞的肩膀,“今天不用送我了,你还是快点回驸马府把你这一身的醋味洗洗干净吧。”这才想起自己今天碰过尸体,又熏了醋,这股味道的确不怎么好闻,素贞只能再次抱歉的对天香笑笑,告辞先行回府去。忽然有些明了绍仁不让自己接触尸体的苦心,心中有甜有酸,有着这样一个为自己着想的亲人在身边的感觉真的不错,可只要一想到他的身体状况,又实在令人担忧。?j_w¢x*s?.^o¢r*g^简单的梳洗了一下,晚饭后去忘机阁寻了绍仁,他正一个人在灯下对着一盘棋局发呆。素贞探头看了眼那局已成珍珑的棋,摇头叹了叹气,这局棋的上半局本是墨沚按照棋谱摆出来的,若是按照棋谱继续摆下去,黑子将以半子的优势胜出。偏偏那天墨沚摆到一半的时候自己坐了过来,未按棋谱的为白棋落了两子,却致棋局成劫,绍仁到现在都没解开。绍仁扔下手中棋子,擡头看了看素贞,“有事?”“嗯,有件机密的事需要玉隐宫调几个人以我的名义协助长赢兄暗中查访。”素贞淡淡道,然后又把王延钧捐饷一事向绍仁告知。却没想到绍仁只噗嗤一乐,“这种事还用查?那王延钧一定是平时贪惯了,看陕北缺饷缺得厉害才怕了,想着自己吐出来点就没事了。估计他一个布政使能交出四万两,其它地方官的腰包也瘪不了,官官相护,京官中也得有不少和他们有关系。”素贞看他好像知道些什么的样子,继续说道,“那就更要知道他们怎么贪的,谁都贪了多少,好依次查办,彻底的整肃吏治,我大业的朝堂也能为之一振。”“姐,那不可能!”绍仁看着素贞,语带轻笑,“陕西一省雄踞大业西北,土地贫瘠,布政使一级的官员可以贪墨这么多银两,估计全省上下都没有几个干净的,若是再牵扯上几个京中大员,那将对大业来说,恐怕是建国二百余年来从未有过的政治地震。.k·a¨n¢s·h¨u_j*u+n/.*n+e?t\”绍仁见素贞凝眉不语,右抓起了一把棋子“哗啦”一下子全部砸到了棋盘上,顿时棋局散乱,棋子四处横飞,还有两颗打到了素贞身上,被素贞伸手接住了。绍仁不紧不慢的掸了掸双手,对素贞说,“现在的大业朝,内有国师,外有女真,陕西还有流寇作祟,就像这盘棋一样,根本经不起这么大的折腾。”素贞的神情越发凝重,“你是想让我把事情压下,小惩大诫,点到即止?”说着走到棋桌旁将手中的两颗棋子从大约和刚才同样的高度直扔到棋盘上,将原本就散乱的棋子打散了几颗,却对整个棋盘没有什么大的震动。“嗯哼。”绍仁了然的冲素贞笑笑,“牵连这样广的贪墨案件,其中必然有不少人或是一时糊涂,或是从众随流,相爷何不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只让他们吐出赃款就好。如此也可让这些官员对你死心塌地,是个收买人心的好机会。”“收买人心我倒不需要,只是如今朝廷正是缺钱之时,能让这些贪官意识到错处,不再盘剥百姓、欺上瞒下才是正道。”素贞说着微微叹息了一声。“朝廷缺钱?呵呵,”绍仁突然冷笑出声,“皇上的内帑里有的是银子,可他愣是不拿出一分来赈灾增饷、兴修水利,天不亡他东方家都不是道理。” “绍仁,你我生在大业长在大业,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话说不得。”素贞面色拂过一丝不豫,出声喝止绍仁。绍仁却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我又没说错,君既不事民,民又何必事君?现在的老皇帝东方成翊他们家的祖宗东方狄当初叔叔从侄子手中夺取了天下,没过几代东方家的统治者就变得不修德行,不问苍生,如今已逾了二百余载,气数该尽了。”“绍仁,当年的靖难之役是简文帝无德任用奸臣,成祖皇帝东方狄才带兵攻入南京的,此事已经过去二百多年了,如今朝中情况如何,早和此事无甚关系,你还是不要胡说的好。”素贞看绍仁情绪有些失控,擡手塔上了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再说下去了。“怎么没有关系?如若当年不是东方狄夺了简文帝的皇位,如今坐在那个位子上的,就不会是东方成翊那个只会修仙的老糊涂!”绍仁深吸了口气,攥紧了手中的棋子,显然余怒未消。“绍仁!莫要继续胡说,即便皇上再糊涂他也是君,更何况他还是天香的父亲,我必须要为他维护这个江山的稳定。”素贞见他越说越离谱,越说越激动,便也无心责备他胡说,只擡手一下下的拍着他的后背,等他静下心来。绍仁目光中含着淡淡的神伤,盯着素贞看了良久,也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二人在寂静的沉默中呆了一会儿,一同端了烛台,各自回去休息。王阁老一案的真凶查是不查成了素贞心中最大的包袱,若是查下去,很可能失去王裕河这份助力,失去朝堂上好不容易形成的有利局势;可若是不查,让真凶就此逍遥法外,自己又于心何安?从忘机阁回到自己住的院子,素贞徘徊了良久都没能想到究竟会是谁选择以这样的时间这样的方式杀掉王阁老,只能将思绪暂压,案子查还是要查,但今后只能自己暗中去查。偶然想起老皇帝早就示意自己停止对此案的继续追查,难道这一切的幕后,都是老皇帝的有意设计?那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又在哪里呢?负手于窗前静立了良久,心中一时感慨万千,想着自己初入官场时是那般不愿卷入党争的漩涡,如今却因着朝堂上接二连三的几大变故俨然成为了东林党和浙党公认的领袖,自己的确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而且越走越远,越走越不能自拔。如今有那么多人把性命和希望都交托在了自己手中,又如何能够抛弃这份责任而不顾呢?原来在现实面前,自己也会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政客,依靠权势和手段掩饰真相,最后达到自己的目的。如今唯一让自己欣慰的,便是自己的目的始终坚守了持正以安的底线,为国为民,无愧于心。轻轻拨动琴弦,回想起《逍遥劫》上半部的旋律,由低沉如泣到开阖自如,绍仁写这首曲子时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上半部的旋律已然渐渐有了大气纵横之感,这曲调的下半部又会是如何的变故和转折?几日后,东方胜到达陕北军营,顺利派发军饷,惩治哗变首恶,太原榆林边兵哗变一事以此告终。王阁老在老皇帝的恩准下以重臣礼风光大葬,四名疑凶被戮尸枭首街头,朝堂内外一片称快。接仙台扔在建造当中,垒土的高台已经开始慢慢包砖。大业的朝堂终于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却是水面微澜,水下暗流千顷。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