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市梧桐区青石巷17号，公司安排给顾羡的临时公寓里，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送着清凉的风。?2?8\看?书/网, ?更′新*最￠快/顾羡刚给窗台上那盆小小的绿萝浇完水，晶莹的水珠在翠绿的叶片上滚动。他惬意地窝在沙发里，手里捧着《长夜》的小说原著，正看得入神，试图在签约剧本前更深入地理解这个未来可能属于他的故事世界。难得的宁静和自由，让他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稍稍放松。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顾羡从书页中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这个点，快递员应该也下班了。会是谁？
他放下书，起身走到门边，透过猫眼谨慎地往外看了一眼。走廊的光线有些昏暗，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似乎有些急促的身影。
难道是穆青落了什么东西？顾羡没多想，随手打开了门锁。
门刚开了一条缝隙，一道带着熟悉冷香和风尘仆仆气息的影子就猛地扑了进来！力量之大，撞得顾羡猝不及防地向后退了一步！
“顾羡！”苏寒颜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他怀里响起，双臂如同藤蔓般紧紧箍住他的腰，脸深深埋在他的胸膛，身体微微颤抖着，“我和林屿什么都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你相信我！”
顾羡的身体瞬间僵硬。怀中温软的身体和急切的解释，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只激起了瞬间的涟漪，随即被更深的寒意覆盖。他垂眸，看着怀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眼底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震惊、厌烦、无奈，还有一丝被强行掀开伤疤的痛楚。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波澜，声音刻意维持着一种疏离的平静，甚至带着点公式化的安抚：“苏老师，您冷静点。您和林屿先生是什么关系，我从来没有介意过，也不需要向我解释。我们之间，仅仅是合同约定好的关系，这一点，我想在合同结束就己经两清了。”
苏寒颜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此刻盛满了难以置信的委屈和控诉，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炸毛的猫：“合同？！你还在说合同？！”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颤抖的哭音，呼出的热气带着她独有的气息，首首灌入顾羡的颈窝，“前世！顾羡！前世你明明那么爱我！你甚至……”她哽咽了一下，死死盯着顾羡的眼睛，“你甚至都准备好戒指要求婚了！你现在怎么能这样对我？！”
顾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戒指！她果然知道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强行拖回痛苦深渊的愤怒瞬间冲垮了他精心维持的平静假面。{?;新?￠完D}^本\神.站[} (追_最@新%¨~章D节-?他几乎是粗暴地用力，一把拨开了苏寒颜紧紧环抱着他腰身的手臂，将她推离自己一步之遥。动作带着明显的抗拒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狼狈。
“前世？”顾羡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眼神却冰冷如刀，避开了她灼灼的逼视，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什么前世？苏老师，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他打定主意装傻到底。只要他不承认，那些鲜血淋漓的过往就可以被掩埋。
苏寒颜被他推开，踉跄了一下站稳，看着他那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样子，更是气得浑身发抖：“顾羡！你不要在这里装傻充愣！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你明明就有记忆！你明明就记得！”
“清楚？”顾羡猛地转回头，正对着她，仿佛被逼到了绝境的困兽，眼神锐利得惊人，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冰冷，“好，就算不谈您说的什么虚无缥缈的‘前世’，我们就说现在，说这一世！” 他语速加快，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落：
“这一年，我和苏老师您，哪一点不是严格按照合同行事？您需要了，我就出现，尽力满足您的要求；您不需要了，我立刻消失，绝不逾越半分！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事后不能拥抱、不能亲吻，我也从未主动越界！哪一次拥抱，哪一次亲吻，不是苏老师您‘开心了’、‘想要了’，我才顺从您的意思？我什么时候，主动表现过一丝一毫喜欢您的痕迹？！嗯？”
他步步紧逼，眼神里是苏寒颜从未见过的、带着痛楚的犀利和嘲讽：“您说我‘很乖’、‘很照顾您’、‘对您好’？那是因为您付了钱！苏寒颜！您花钱买的就是我的‘乖巧’、我的‘服务’！您把我从泥潭里拉出来，给了我钱，给了我资源，我拿钱办事，当然要事事恭敬，让您满意！这难道不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交易吗？！”
他喘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要把积压了两世的憋屈和屈辱在这一刻全部倾泻出来：“至于‘毁约在先’？是！我承认！我提前结束了合同！但那笔钱，我连本带利一分不少地还给您了！合同作废！我们两清了！苏老师，您现在这样，又算怎么回事？”
只要不提前世，他还能用冰冷的交易逻辑将自己武装起来。,?·比@奇o?中~文ˉ网￥t- ;?免2￡费¨@阅*?读?￥
苏寒颜被他这一连串的质问砸得脸色发白，但她依旧固执地仰着头，双手不死心地又想攀上他的脖子，声音带着执拗：“我和你说前世，你跟我扯现在？顾羡，你在逃避！”
“逃避？”顾羡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眼神里的光芒明明灭灭，充满了疲惫和深深的讽刺，“人哪来的前世今生？苏老师，您是不是最近拍戏太累，或者小说看多了，产生了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幻想？”苏寒颜半眯起眼，像一只锁定猎物的猫科动物，紧紧地盯着顾羡的脸，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阿羡，我们在一起十年了（指前世），你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我都熟悉！你骗不了我！你明明就知道！你明明就记得我们的前世！你看着我！”她几乎是低吼出来。
顾羡的心防在这一声“阿羡”和那穿透灵魂般的注视下，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别开脸，纤长的睫毛颤抖着，眼中迅速积聚起一层水光，他用力地快速眨着眼，试图将那不合时宜的脆弱逼回去，声音努力维持着最后的平静：“没有……没有的事……”
看着他强忍泪意、矢口否认的样子，苏寒颜脸上的愤怒渐渐被一种巨大的悲凉和心疼取代。她扯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容，点了点头，像是终于认清了什么。她的手伸向怀中，摸索了片刻，然后，缓缓地、无比郑重地掏出了那个深蓝色的丝绒戒指盒。
小巧的盒子在她白皙的掌心，像一颗沉默的炸弹。
顾羡的目光在触及戒指盒的瞬间，如同被强光刺到，瞳孔猛地收缩！所有的呼吸仿佛在那一刻被彻底夺走！他僵在原地，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前世那个冰冷的铂金戒指，那个承载了他所有卑微期望和最终绝望的戒指……此刻，正握在苏寒颜的手里！
苏寒颜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盒子，声音失去了所有的锋芒，只剩下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带着浓重的鼻音：“前世……这是你要送我的，不是吗？”她向前一步，身体不受控制地再次贴上顾羡，柔软而带着微微的颤抖，仿佛寻求着最后的依靠，“阿羡……求你别再骗我了……你明明就有记忆……你明明就记得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你怎么能否认？”
她将脸深深埋进顾羡的颈窝，贪恋地蹭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滚烫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他肩头的布料。巨大的委屈和失而复得的恐惧让她泣不成声：“明明……明明我们以前……都很好……都很……舒服……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为什么你要装作不知道那些美好的记忆……为什么要否认……”
温热的泪水透过薄薄的衣衫，灼烫着顾羡的皮肤。额头上传来她压抑的、低低的抽泣声，混合着她滚烫的呼吸。
顾羡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手指蜷缩又松开，松开又蜷缩，内心天人交战。终于，在苏寒颜绝望的哭泣和那枚戒指无声的控诉下，他构筑了两世的心防，轰然倒塌。
他缓缓抬起沉重的双手，不是拥抱，而是轻轻地、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握住了苏寒颜的肩膀，将她从自己怀里推开，拉开一个足以看清彼此脸孔的距离。
西目相对。
顾羡的眼眶通红，里面盛满了再也无法掩饰的痛苦、挣扎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疲惫。他看着苏寒颜泪流满面、充满恳求的脸，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沙哑到极点的声音：
声音带着无尽的沉重。他终于不再掩饰，眼神破碎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如同泣血：
“原来……你都记起来了。”
这句话，不是疑问，是陈述。是尘埃落定，也是痛苦深渊的开启。承认记得，就意味着要再次面对那些不堪回首的、鲜血淋漓的过往。
苏寒颜努力地眨着眼睛，试图将汹涌的泪水逼回去，强行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些，但那微微颤抖的声线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既然你和我一样……都记得前世，那么……前世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顾羡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揪了一下。怎么不喜欢？那深入骨髓、刻入灵魂的爱意，是前世他所有痛苦与卑微的根源，也是他今生拼命想要逃离的深渊。那些无法掩饰、溢于言表的情愫，那些心甘情愿的付出与迁就，最终换来的却是“替身”的羞辱和沉江的绝望。每一次回想，都像是把结痂的伤疤重新撕开。他恨苏寒颜的冷漠，更恨那个没有自尊、爱得毫无保留的自己。
他闭上眼，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最终，沉重地点了头：“……对。”
这个肯定的回答，让苏寒颜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她深深喘了口气，像是濒死的人终于吸到了一口氧气。她继续追问，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求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那么……你送我戒指……是想要和我求婚，对吗？” 虽然梦境片段零碎，但逻辑清晰——顾羡爱她，准备戒指，自然是为了求婚，为了永远在一起。
顾羡没有否认。他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如同受伤的鸦羽，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痛苦和自嘲。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苏寒颜仿佛得到了某种确认，她屏住呼吸，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问出了那个盘桓在她心头、让她恐惧不己的问题：“那么……这一世……为什么要分开？” 她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你难道……难道……不再喜欢我了？” 她紧紧盯着顾羡，生怕从他口中听到那个毁灭性的答案。
顾羡看着她布满泪痕的脸，听着她绝望的质问，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疲惫和无力。他想，或许苏寒颜只是习惯了掌控，习惯了被追逐，无法接受被“物件”主动抛弃的落差？她的自尊无法承受？罢了，既然承认了记忆，不如彻底说开，让她死心，也放自己一条生路。
他抬起头，眼神平静无波，正要斩钉截铁地说出那个“是”字——
“你别说话！” 苏寒颜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猛地打断他，声音尖锐而恐慌，两行清泪再次汹涌而下，她侧过头，仿佛不忍心听，又像是在积蓄力量，“你别说！别说是！求你了！”
看着她瞬间崩溃的样子，顾羡那句冰冷的“是”卡在喉咙里。他最终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好。” 他终究还是无法在她如此脆弱的时刻，再给她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