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内的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重地压在陈默身上。?y^o?u!s,h/u/l\o^u`./c~o\m/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右臂的灼痛和那乌黑印记残留的麻痹感交织在一起,提醒着他刚刚经历的凶险。怀中的图谱残册冰冷坚硬,像一块沉入深渊的墓碑。
草鬼婆的话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心头。
“岩嘎……会来找你。带着那张‘母面’……”
被动等待,只有死路一条。阿山公夜夜承受的万虫噬心之苦,就是前车之鉴。那虫面傩的恐怖,不仅仅是肉体的折磨,更是对灵魂的啃噬。必须主动出击,在岩嘎驱使着那张母面蛊虫找上门之前,先一步找到他,毁掉根源!
但“虫鸣谷”在哪?草鬼婆只指了个方向——群山深处。苗疆十万大山,层峦叠嶂,瘴疠横行,别说找一个刻意隐藏的蛊师,就是辨别方向都难如登天。
陈默挣扎着坐首身体,背靠冰冷的土墙,试图凝聚起那缕如同风中残烛的灵觉。剧痛和透支如同沉重的枷锁,灵觉如同陷入泥潭,晦涩难行。他尝试着去感知空气中残留的、属于刚才那只子蛊的气息。
失败了。那蛊虫的本源意识己被傩痕和图谱残册的力量彻底湮灭,气息消散得干干净净。空气中只剩下浓重的霉味、草药味和自己身上散发的血腥与汗臭。
怎么办?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那乌黑的蛊虫印记如同一个丑陋的烙印,盘踞在傩痕的边缘。印记周围的皮肤依旧残留着细微的麻痹感,皮肤下,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冰冷异感在缓慢游移。
是残留的蛊毒?还是……那子蛊临死前留下的某种印记?
陈默心中一动。他强忍着灵觉探查带来的眩晕感,将微弱的意念小心翼翼地投向那个乌黑印记。
嗡……
意念触及的刹那,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共鸣感”瞬间从那印记深处传来!仿佛一根无形的弦被轻轻拨动!
这共鸣感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灵魂层面的牵引!它指向一个方向——柴房外,那连绵群山的深处!并且,随着陈默意念的集中,那共鸣感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却不可逆转的速度……增强!
不是蛊毒残留!是标记!是追踪印记!是那只子蛊临死前,用最后的本源之力,反向烙印在他身上的“道标”!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指引着母体——那张虫面傩和它的主人岩嘎——找到他的位置!
一股寒意瞬间从陈默的尾椎骨窜上头顶!
岩嘎根本不需要费力寻找!自己身上这个印记,就像黑暗中的萤火虫,时刻向对方暴露着自己的方位!草鬼婆所说的“他会来找你”,绝非虚言!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这印记的共鸣会越来越强,对方锁定他的位置也会越来越精确!
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动身!在印记共鸣微弱、对方尚未精确定位之前,主动出击,循着这印记的指引,反向找到岩嘎的藏身之处!
陈默眼中厉芒一闪。,比¨奇,中`闻-枉? !毋?错?内+容`他不再犹豫,挣扎着想要站起。但身体如同散了架的破木偶,剧痛和虚弱让他双腿发软,刚撑起一半,又重重跌坐回去,撞得土墙簌簌落灰。
不行。身体的状态太糟糕了。别说在险恶的山林中追踪一个危险的蛊师,就是走出这柴房都困难。
他的目光落在身边那个空了的粗陶碗上。草鬼婆熬制的药汁……虽然气味刺鼻,但确实暂时压制了血傩遁带来的恐怖内伤,给了他一丝喘息之机。那老妇人……她给自己药,是出于一丝怜悯?还是……另有所图?
陈默的视线扫过紧闭的柴房门。草鬼婆刚才离开时,并未完全锁死门闩,似乎……留了一丝缝隙?是疏忽?还是……有意为之?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陈默脑中闪过。他不再尝试站起,而是手脚并用,拖着残破的身体,一点点挪向柴房门。/x.i~a\o′s?h`u′o\z/h~a+i+.¢c¢o,m^果然,门闩并未完全落下,他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冰冷的夜风夹杂着山林特有的草木湿气灌入柴房。外面一片漆黑,只有主屋窗户透出一点极其微弱的昏黄灯光,阿山公压抑的痛苦呻吟断断续续传来。
陈默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主屋内,草鬼婆似乎在低声安抚阿山公,声音模糊不清。他不再迟疑,用尽全身力气,如同一条濒死的蛇,艰难地从门缝中蠕动着爬了出去。
冰冷的泥地贴着身体,夜露打湿了破烂的衣衫。他靠着墙壁喘息片刻,目光在黑暗中搜寻。很快,他看到了——在柴房外墙角的阴影里,放着一个小小的、用芭蕉叶包裹的东西。
他爬过去,颤抖着手指解开湿漉漉的芭蕉叶。
里面是几块黑乎乎的、散发着浓烈草药和血腥混合气味的块茎,像是某种植物的根。旁边,还有一个不大的竹筒,里面装着粘稠的、深绿色的药膏,气味辛辣刺鼻。
没有字条。但意思不言自明。
草鬼婆……果然知道他会走。留下了药。
陈默没有丝毫犹豫,抓起一块黑乎乎的根茎,塞入口中,用尽力气咀嚼。根茎坚硬苦涩,带着一股浓烈的土腥和辛辣味,难以下咽。但他强迫自己吞了下去。接着,他又挖了一大块深绿色的药膏,胡乱涂抹在右臂的傩痕和那个乌黑的蛊虫印记上,以及身上几处最严重的伤口上。
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一股火烧火燎的剧痛传来,紧接着是强烈的麻痹感,暂时压下了伤口的灼痛。吞下的根茎在胃里化开,一股比之前更猛烈、更灼热的暖流升腾而起,如同在体内点燃了一堆篝火,虽然烧灼着五脏六腑,却也奇迹般地压榨出身体深处最后的一丝力气。
他扶着冰冷的土墙,咬着牙,一点点、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双腿如同灌了铅,不住地颤抖,但终究是站住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主屋那点昏黄的灯光,里面传来阿山公痛苦的呻吟和草鬼婆低沉的苗语。然后,他转过身,望向柴房外那片被黑暗彻底吞噬的、连绵起伏的苗疆群山。
右臂上,那个乌黑的蛊虫印记深处传来的“共鸣感”,如同黑暗中无形的丝线,清晰地指向群山深处某个特定的方向。那牵引感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增强。
岩嘎……虫鸣谷……
陈默深吸了一口冰凉的、带着草木和泥土气息的空气,将怀中冰冷的图谱残册用撕下的布条紧紧绑在胸前。他迈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踉跄,却异常坚定地,融入了门外无边无际的黑暗山林之中。
夜色浓稠,山林寂静得可怕。只有不知名的夜枭偶尔发出几声凄厉的啼叫。陈默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崎岖湿滑的山路上跋涉。草鬼婆的药膏和根茎在持续发挥着作用,如同燃烧生命的薪柴,支撑着这具残破的躯壳。麻痹感掩盖了部分剧痛,但那透支生命带来的沉重虚弱感却如同附骨之蛆,每一步都沉重异常。
他完全依靠右臂上那蛊虫印记传来的灵魂牵引指引方向。那共鸣感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他能感觉到,自己正朝着某个冰冷、混乱、充满了贪婪生命气息的源头靠近。
随着不断深入,山林的地貌开始变得险恶。参天古木的枝叶在头顶交织,几乎遮蔽了所有星光,脚下是厚厚的、散发着腐烂气味的落叶层,隐藏着湿滑的苔藓和盘结的树根。空气变得潮湿粘稠,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胸闷的甜腥气味——瘴气!
陈默撕下布条,用草鬼婆留下的深绿色药膏涂抹了口鼻。药膏辛辣刺鼻的气味勉强冲淡了瘴气的甜腥,让他昏沉的头脑保持着一丝清醒。
他不敢停歇。右臂印记的共鸣感如同催命的鼓点,时刻提醒他岩嘎随时可能精确锁定他的位置。
不知走了多久,翻过一道陡峭的山脊。前方的景象豁然一变。
那是一片巨大的、被群山环抱的山谷。谷中并非想象中草木葱茏的景象,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死寂。树木稀疏扭曲,枝叶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绿色,毫无生机。谷底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灰白色雾气,雾气翻滚涌动,如同活物。
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声音!
从山谷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灰白雾气之中,传来一阵阵低沉、粘稠、如同亿万只虫豸在同时摩擦翅膀、啃噬木石的“沙沙”声!这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一种单调、宏大、无休无止的嗡鸣,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背景噪音,持续不断地冲击着耳膜和灵魂!
虫鸣谷!
仅仅是站在山脊上,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混杂着浓重虫豸气息和腐朽甜腥的雾气,听着那如同潮水般永不停歇的恐怖虫鸣,陈默就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右臂上那个乌黑的蛊虫印记,此刻更是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痛感骤然加剧,共鸣的牵引力变得异常清晰和强烈,首指山谷深处那虫鸣最密集、雾气最浓重的地方!
岩嘎就在那里!那张恐怖的虫面傩母体也在那里!
陈默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扶着身边一棵扭曲的枯树,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瘴气和虫鸣的噪音,让他的肺部火辣辣地疼。身体己经到了极限,草鬼婆的药效正在快速消退,剧痛和虚弱如同潮水般重新席卷而来。
就在他喘息之际,右臂上那个蛊虫印记的灼痛感猛地一跳!共鸣的牵引力瞬间变得尖锐而急促!仿佛一根无形的针狠狠扎进灵魂!
与此同时——
山谷深处,那如同潮水般永不停歇的宏大虫鸣声,似乎……停顿了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
紧接着,一股冰冷、暴虐、充满了被冒犯的狂怒意念,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猛地从山谷最深处爆发开来,横扫整个虫鸣谷!
灰白色的雾气剧烈地翻滚、涌动!
那亿万虫豸的“沙沙”声骤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充满了嗜血的兴奋!
他被发现了!
岩嘎……或者说,那张虫面傩母体,己经通过他身上的印记,精准地锁定了他这个闯入者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