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省委书记罗建成那句“散会”,为这场足以载入江南省史册的常委会画上句号时,那间气氛高度紧张的会议室里,紧绷的空气才终于有了一丝流动的迹象。·小/税_C*M¢S/ ·追+罪~新!彰-踕_
但那不是放松,而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汹涌的暗流,在每一个人的眼神和心底开始了无声的涌动。
十一位身居权力金字塔顶端的省委常委,缓缓地从那张厚重的红木会议桌旁站了起来。
他们的动作不再像会议开始时那般整齐划一,而是出现了微妙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节奏差。
有几位之前一首保持着中立姿态、眼神审慎的常委,此刻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他们不约而同地主动朝着那个同样缓缓起身的年轻人走了过去,热情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小陈同志啊!今天,你可是为我们所有这些心系着江南省未来的老家伙们,上了一堂最生动也最深刻的党课啊!”
“是啊是啊!‘双账合一’!这个提法,有水平!有格局!更有担当!我们组织部一定会全力支持你们东州在干部和人才方面的一切需求!”
一声声善意和热情的官话,如同温暖的春风,瞬间就将陈谦和他身旁那两位同样是受宠若惊的李瑞、潘小凡给彻底地包围了。
而那位之前第一个发难、原则性极强的省纪委书记钱卫国,则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如同花岗岩般坚毅的表情。,看~书¨君′ `已_发?布~醉.薪·璋^結′
他没有上前,只是在与陈谦擦肩而过时,脚步微微地停顿了一下。
他那双锐利的眼眸,深深地看了陈谦一眼。
那眼神,依旧复杂。
但那复杂之中,却少了一丝审判,多了一丝只有真正的、同样是心怀着“国之大者”的同道中人才能看懂的期许。
然后,他才缓缓地对着陈谦,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个不带任何言语的、充满力量感的点头。
就在这片充满了政治智慧和人情拉扯的寒暄之中,一个平静但却不容置疑的权威声音缓缓地响了起来。
“立行同志,亦诚同志,还有小陈同志。”
是省委书记罗建成。
“你们三位,先留一下。”
他看着那三位在瞬间就收敛了所有表情的方面主将,他那张一向古井无波的、如同雕塑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只有真正的、最高明的棋手在为自己那盘即将要改变整个天下的惊天大棋进行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布局时,才会有的高深莫测的微笑。
他带着三人走到了会议室角落里,那张象征着江南省最高权力版图的巨大全景地图前。
他没有再多说任何一句关于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会议的废话。
他只是缓缓地伸出了自己那只布满了老年斑,但却又仿佛蕴含着可以托起整片天地的力量的苍老大手。¨暁^税*宅. /已¢发′布?醉~欣/璋.洁~
他的手指,在那张巨大的地图之上,缓缓地画下了一个充满智慧和格局的巨大铁三角。
那个铁三角的三个顶点,分别是省城江州,首都北京,和那个充满希望和可能的东州。
“各位,”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却又像一颗颗沉重的、充满了最终的、也是最不容置疑的权力意志的巨大棋子,轻轻地、但却又无比清晰地,落在了在座每一个人的心湖之上。
“从今天起,我们江南省未来五年所有关于改革和发展的大文章,其最核心的棋眼,就在这里了。”
他看着省长周立行,缓缓地说道:“立行同志,你是我们这个班子的班长。整个江南省的政治稳定和社会发展的大局,你要给我牢牢地看住了。”
他又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神情专注的“钦差大臣”,钟亦诚。
“亦诚同志,你是来自于国家队的高参。我们这个全新的产业升级基金,其未来的战略航向到底该如何来走,才能与我们国家最高的战略意志进行最完美的同频共振。这个方向盘,我就交给你了。”
最后,他才缓缓地将他那双充满了期许和考验的睿智眼眸,投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平静如水的年轻人。
“而你,陈谦同志。”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充满智慧和力量感的微笑。
“你,就来当我们这艘即将要扬帆远航的巨大改革航母的总发动机!”
“我,只要结果。”他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如同真正的、不容置疑的神之旨意。
“过程,你们三个人,商量着办。”
说完,他便不再有任何一句废话,只是对着三人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便毅然地转过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第一个走出了那间见证了一个全新时代艰难开启的权力圣殿。
在返回东州的专车之上,车内的气氛与来时己经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在卸下了所有关于生死存亡的巨大包袱之后,却又背负上了一座更加沉重的、关于开创未来的巨大山脉的绝对宁静。
李瑞和潘小凡,这两位今天亲眼见证了那场足以让他们用一生去回味的顶级权力对决的年轻闯将们,他们早己没有了任何一丝一毫属于一个胜利者的狂喜和激动。
他们的心中只剩下一种在被那个充满智慧和力量的年轻王者给彻彻底底地带入到了一个他们之前连想都不敢想的、更加宏伟也更加充满了凶险和挑战的全新世界之后,那种发自灵魂的巨大敬畏和一种说不清道明的巨大压力。
而就在这时,陈谦那部代表着他全新身份的、来自于省委办公厅的加密手机缓缓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来自于首都北京的陌生号码。
陈谦平静地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那个冰冷的理性和力量感并存的、顶级技术官僚的声音。
“陈谦同志,是我,钟亦诚。”
“钟司长,您好。”
“我将会在北京停留一周的时间。”钟亦诚的声音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我需要你,在这一周之内,就将你那个关于全新的‘江南省结构转型与产业升级基金’的作战地图。”
“给我,拿出来。”
“我需要的,不是任何充满了宏大叙事的战略蓝图。”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平静,但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感,“我需要的,是一份可以被精准地量化到每一个具体的项目、每一条具体的战壕和每一个具体的时间节点之上的精准部署图。”
“一周之后,”他的声音不容置疑,“我会亲自带上这份地图,去向更高层级的领导进行专题汇报。”
当天深夜,十一点三十分。
当那三辆承载了希望和压力的黑色奥迪轿车,再次悄无声息地滑入那灯火通明的东州市政府大院时。
陈谦看到,两道力量感与欣慰并存的熟悉身影,正并肩站在那被深夜的寒风吹得有些冰冷的市府大楼门口的台阶之下。
他们没有在办公室里等。
他们,就在这里等。
等他们东州那唯一的、也是最值得他们用一生去守护的发动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