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在“东方红”厂区门口由陈谦亲自主持的“坝坝听证会”,如同一颗投入东州港这潭死水中的巨大石头。!看!书_屋-小*税*惘+ `勉.费\岳-黩/
其所激起的民意的涟漪,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持续地发酵和扩大。
陈谦那充满了力量和温度的“三大承诺”,通过老工人们的口口相传,迅速地传遍了整个红工新村的每一个角落。
一时间,整个这个被遗忘了二十年的巨大城市“疮疤”,都仿佛在一夜之间,被注入了一股全新的、充满了希望和躁动的力量。
然而,陈谦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轻松。
他比谁都清楚,赢得民心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接下来他所要面对的,将是一个比之前那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黑恶势力,要难缠一百倍的全新“战场”。
一个由冰冷的“法律”、复杂的“金融”和充满了血泪的“民生”所共同交织而成的巨大迷宫。
而他在这座迷宫里所要面对的第一个,也是最棘手的合法的“对手”,就是那个由数千名东方红下岗职工自发选举产生的——“东方红下岗职工维权委员会”。
和那个在整个东州港工人区都被誉为“铁娘子”的、维权委员会的灵魂人物——原东方红纺织印染厂最后一任工会主席,一位年近七旬、但眼神却依旧如同鹰隼般锐利的老太太,王秀娥。
王秀娥这个名字,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是历任的东州市政府领导最不愿意也最不敢听到的一个名字。
她不同于那些只知道用静坐、上访等原始方式来维权的普通工人领袖。¢比?奇¢中¨文¢网? -追,醉/歆_章.截_
她是一个真正的“斗士”。
一个极其擅长运用“法律”和“舆论”这两把最锋利的武器,来为自己和她身后的数千名苦难的兄弟姐妹争取合法权益的斗士!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她自学了几乎所有与《破产法》、《劳动法》、《国有资产管理法》相关的法律条文。
她能将那些比城墙还厚的法律书籍倒背如流。
她所写的那些充满了法理依据和血泪控诉的上访信和举报信,像雪片一般飞向了市里、省里、甚至是更高层级的每一个相关部门。
她更是与省城里好几家以“敢言”著称的市场化媒体都保持着良好的私下关系。
她让东州市政府和那个早己名存实亡的“海盛实业”,在这二十年里都如坐针毡,寝食难安。
她就像一根永远也拔不掉的、深深地扎在了东州市这光鲜亮丽的肌体上的最疼的一根刺。
而陈谦知道,自己要想真正地启动那个宏伟的“安居乐业”工程,就必须要先堂堂正正地去面对这位值得所有人尊敬的、可敬的、也是最可怕的“对手”。
这天上午,陈谦没有搞任何的官方排场。
他只是让秘书宁雪以他个人的名义,向王秀娥主席发去了一份极其谦恭的拜访请求。
请求能在她方便的时候,与她进行一次私下的会面,共同探讨关于东方红厂区未来的改造方案。\求-书¨帮+ `唔+错/内/容_
而王秀娥的回复也同样是出人意料的干脆和强硬。
她拒绝了陈谦那“登门拜访”的请求。
她通过维权委员会向陈谦发来了一份反向的“邀请函”。
邀请陈谦这位新任的常务副市长,在三天后亲自前来参加由他们维权委员会所自行召开的——“东方红厂区未来命运全体下岗职工公开听证会”。
并要求陈谦在会上必须要当着所有下岗职工和她邀请来的省、市媒体记者的面,公开回答他们所准备的三个核心的问题。
这是一次何等精彩的反客为主!
王秀娥这位斗争了一辈子的“铁娘子”,她根本不给陈谦任何可以进行私下沟通和利益交换的机会。
她一上来就将这场本该是政府主导的改革,首接拉到了一个由她所设定的、对她最有利的公开的舆论战场之上!
她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用那最尖锐也最残酷的现实问题,来狠狠地拷问这位新来的年轻的“陈青天”。
来看一看他那在电视上所许下的那些美好的承诺,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又一场画饼充饥的政治表演。
“陈副市长,”秘书宁雪在将这份充满了火药味的“反向邀请函”递给陈谦时,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担忧,“这个王秀娥太难缠了。她这是在给我们摆‘鸿门宴’啊。”
“我们要要是去了,就等于是将自己完全置于一个被动的、被审判的位置之上。”
“可我们要是不去,那就更坐实了我们‘心虚’、‘作秀’的名声,到时候舆论上会更加的被动。”
“这简首就是一个进退两难的死局啊。”
然而,陈谦在看完了那份措辞极其强硬的邀请函之后,脸上却露出了一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兴奋笑容。
“好啊,好一个铁娘子王秀娥啊。”
他在心中由衷地赞叹道。
“这才是真正懂得如何去战斗的对手。”
他看着宁雪,笑了笑,说道:“谁说这是死局了?”
“我倒觉得,这恰恰是我们解决这个积压了二十年的历史难题的一个最好的契机!”
“她不是想跟我公开辩论吗?”
“好啊!”
“我就陪她好好地辩一辩!”
“你现在就以我个人的名义回复她。”
“就说三天后,我陈谦一定准时单刀赴会!”
“我也很想当着所有父老乡亲和媒体记者的面来看一看。”
“她这位我们东州最值得尊敬的‘铁娘子’,到底会给我出一个什么样的天大的难题。”
***
**与此同时,东州市商业银行,总行,行长办公室。**
一个年近五十,身材保养得极好,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意大利手工定制西装,看起来充满了金融精英气质的中年男子,正一脸阴沉地挂断了一个来自省城的加密电话。
他就是东州市商业银行新上任的、也是背景极其深厚的总行行长——高捷。
而刚才给他打来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刚刚才在台风事件中被省纪委立案调查的原省电力集团的二号人物,也是他高捷的亲舅舅。
“陈谦。”
高捷从特供的古巴雪茄盒里抽出一根,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那隐藏在金丝边眼镜之后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如同毒蛇般的冰冷寒芒。
他知道,自己那个不争气的舅舅之所以会轰然倒台,其背后都与这个在东州突然崛起的年轻的常务副市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更知道,自己所在的那个庞大的、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利益集团,与陈谦之间早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而现在,陈谦竟然又把主意打到了“东方红”那块早己被他们内定了的巨大肥肉之上?
“呵呵,真是不知死活啊。”
高捷冷笑一声。
他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拨通了一个分机号。
“喂,是信贷审批部的小张吗?”
“我是高捷。”
“关于‘东方红纺织印染厂’的那笔高达十个亿的不良资产,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立刻让我们的法务部和我们聘请的那个叫韩非的破产管理人,启动对该地块的强制司法拍卖程序!”
“我要抢在那个姓陈的小子所有的计划都还没开始之前!”
“就将他那所有的美梦都彻底地扼杀在摇篮里!”
“我倒要看看!”
“没有了土地这最根本的生产资料。”
“他那个所谓的‘安居乐业’工程,还怎么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