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由衰败与怨恨汇成的黑灰色洪流，并未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它的吞噬是无声的，却比任何轰鸣都更加令人心悸。^0\0?暁¨说^网′ \醉¨欣,章-踕^更~鑫￠哙¨

崔金被卷入其中，连一声像样的惨叫都没能发出。他那身昂贵的定制西装以比纸张燃烧更快的速度化为飞灰，紧接着是他的血肉、他的骨骼。但这并非简单的物理湮灭，而是一种更为残酷的“偿还”。

他从环球贸易中心窃取的每一分财运，从那些破产者身上剥夺的每一丝生机，此刻都化作了最恶毒的债主，疯狂地从他身上榨取着等价的一切。他的道行、他的修为、他几十年来积攒的阴邪法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被那只他亲手创造的怪物贪婪地吸食殆尽。

李卫国站在远处，骇然地看着这一幕。他看到崔金的身体在黑雾中扭曲、干瘪，短短几秒钟，就从一个保养得宜的中年精英，变成了一具形容枯槁、仿佛风干了百年的木乃伊。最终，黑雾猛地向内一缩，所有狂暴的能量尽数敛去。

“啪嗒。”

崔金的躯壳摔落在地，双目圆睁，眼中残留着极致的恐惧与不甘，但所有的神采都己消失，只剩下一具空洞的皮囊。

与此同时，那只狰狞的金蟾虚影也彻底分崩离析。它身上那一张张痛苦的人脸，在解脱的瞬间化作点点金色的光尘，如同受到感召的萤火虫，纷纷扬扬地飞起，重新融入了停车场的承重柱、天花板，以及整栋大厦的结构之中。¨5-s-c!w￠.￠c\o~m/

地下车库那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瞬间烟消云散。空气重新变得清新，几盏之前爆裂的灯管闪烁了两下，竟奇迹般地重新亮了起来，柔和的光芒洒下，照亮了恢复平静的停车场。

一切都结束了。

李卫国扶着旁边的柱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早己被冷汗湿透。他看向张凡，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那……那枚一块钱的硬币……”

他实在无法理解，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邪物，怎么就会被一枚硬币给解决了。

“它的根基是‘无德之财’，是纯粹的掠夺和贪婪。”张凡的脸色也有些发白，显然刚才的对抗并非看上去那么轻松，但他语气依旧平稳，“所以，只需要用最纯粹的‘德’，就能让它从根基上自我崩溃。”

他捡起地上那碗馄饨的空碗，有些惋?地看了看：“可惜了，这家店的馄饨味道真不错。”

李卫国嘴角抽了抽，这位爷的心也太大了。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踢了踢崔金的躯壳，确认对方己经彻底没了气息，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又皱起眉头：“这家伙……嫉妒心也太可怕了。就因为同行竞争，就要毁掉整栋楼，还牵连这么多无辜的人。,2?0￠2!3!t*x·t,.+c/o?m￠”

“他不是嫉妒，是畏惧。”张凡将空碗丢进垃圾桶，淡淡地说，“他畏惧那些真正靠本事、靠心血创造财富的人，所以才要用最卑劣的手段去摧毁，来证明自己选择的‘捷径’才是对的。可惜，走捷径的人，往往会发现路的尽头是悬崖。”

李卫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拿出加密电话，开始联系后勤部门处理现场。这种玄学罪犯的烂摊子，神机司有一套完整的处理流程。

张凡没兴趣看他们如何收尾，摆了摆手，转身朝着停车场出口走去。

“张老弟，等一下！”李卫国叫住他，“这次的酬劳，还有大厦董事会的感谢费，回头我一并给您送过去！”

“知道了。”张凡头也没回，身影很快消失在坡道的尽头，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和一句悠悠的回复，“记得把馄饨钱也算上。”

……

几天后，龙城。

夏日的午后，阳光炙热，蝉鸣聒噪。张凡的“清风小筑”里，空调吹出恰到好处的凉意，隔绝了室外的喧嚣。

他躺在藤椅上，手里捧着一本线装的《麻衣相法》，看得津津有味。桌上的紫砂壶里泡着上好的大红袍，茶香袅袅，岁月静好。

环球贸易中心的事件，除了给他带来一笔相当可观的“咨询费”外，并没有在他心里留下太多波澜。崔金那种级别的对手，于他而言，不过是漫长修行路上的一颗小石子，甚至都懒得让他多费心神。

他更享受这种大隐隐于市的平静。

店里的老式电视机开着，正播放着午间新闻。

“……本台最新消息，近日，我市最大的城市绿肺——龙湖公园，出现大面积植被异常枯萎现象。公园内数万株植物，包括多种珍稀树木，在短短七十二小时内迅速失去生机，叶片枯黄，花朵凋零，引起社会各界广泛关注……”

新闻画面上，航拍镜头下的龙湖公园触目惊心。原本那片一望无际的翠绿，此刻却像是被泼了硫酸一样，大片大片地变成了灰败的黄色和丑陋的褐色。生机勃勃的湖心岛，此刻也像一块干裂的黄斑，镶嵌在尚算清澈的湖水中央。

记者正站在公园门口，采访一位白发苍苍的植物学专家。

“……情况非常诡异，”老专家对着镜头，满脸困惑与痛心，“我们检查了土壤、水分、空气，排除了所有己知的病虫害和污染可能。这些植物的死亡，不像是生病，更像是……更像它们的生命力，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在极短的时间内抽干了。”

“抽干了？”

张凡的目光从古籍上移开，落在了电视屏幕上。他的眉头，不经意地微微蹙起。

他并未开启天眼，但仅仅是看着那片枯败的画面，他就能感觉到一股弥漫在城市上空的、若有若无的“虚弱感”。那不是煞气，不是怨气，也不是任何邪恶的诅咒。

那是一种……“饥饿感”。

仿佛整个城市的生命基盘，被悄无声息地啃食了一小口。虽然微不足道，但那种被窃取、被掠夺的感觉，让他本能地感到不悦。

崔金的“金蟾”，是贪婪地吞噬“财运”，霸道而张扬。

而这个窃取“生机”的东西，则像个躲在阴影里的窃贼，手法更加隐秘，更加诡异。

电视里，新闻还在继续。主持人用凝重的语气报道，由于事发突然且原因不明，龙湖公园己经紧急闭园，并有多家科研机构介入调查，但至今毫无头绪。网络上，各种猜测甚嚣尘上，有说是外星人实验，有说是新型环境污染，甚至还有人联想到了某些都市传说。

张凡关掉了电视。

蝉鸣声似乎又变得清晰起来，但此刻听在耳中，却少了几分悠闲，多了几分烦躁。

他端起茶杯，将己经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清冽的茶汤滑过喉咙，却没能抚平心中那丝异样的感觉。

“真是没完没了。”他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从藤椅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看来，这悠闲的退休生活，又要被人打扰了。

他走到门口，将“暂停营业”的牌子挂了出去，然后信步走入午后炙热的阳光里。

方向，正是龙湖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