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蹲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用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图案。_零/点,墈·书+ `埂^薪_最\哙^十月的东北山村己经透着寒意，他裹紧了身上那件打满补丁的棉袄，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小小的云朵。
"小满！回家吃饭了！"母亲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小满抬起头，却没有立刻回应。他的目光越过母亲，停留在她身后不远处——那里站着一个穿黑衣服的高个子男人，脸色青白，眼睛是两个黑洞。男人朝小满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
"妈，那个穿黑衣服的叔叔又来了。"小满小声说。
林母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别胡说八道！"林母一把拽起小满的胳膊，力道大得让他疼得皱起眉头，"回家！"
这是林小满记事以来的日常。他从小就能看到那些"穿黑衣服的叔叔"，有时候在田埂上，有时候在村口，甚至有一次，他看到三个这样的"人"站在自家炕头，首勾勾地盯着熟睡的父亲。
村里人都说林小满是个"鬼眼通"，生来带着阴阳眼，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这让他成了村里的异类，孩子们不敢和他玩，大人们也总是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妈，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回家的路上，小满仰着脸问。
林母的脚步顿了顿，叹了口气："因为你总说些吓人的话。"
"可我真的看见了..."小满委屈地瘪瘪嘴。
"看见什么了？"一个陌生的女声突然插入。
母子俩同时转头，看见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人站在路边，脖子上挂着相机，手里拿着笔记本。女人约莫二十五六岁，扎着利落的马尾，眼睛明亮有神。
"您是..."林母警惕地把小满往身后拉了拉。
"我是省城报社的记者程丽，来咱们村做民俗调查。"女人笑着自我介绍，"刚才听见这孩子说话，挺有意思的。"
林母的表情放松了些："记者同志啊，这孩子胡说的，您别当真。"
程丽蹲下身，平视着小满："小朋友，你刚才说你看见什么了？"
小满犹豫地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这个陌生的阿姨，小声道："穿黑衣服的叔叔...他们总跟着我。"
程丽的眼睛亮了起来："什么样的黑衣叔叔？"
"高高的，脸很白，眼睛是黑的..."小满比划着，"有时候笑，有时候哭..."
程丽迅速在笔记本上记录着，林母见状连忙打断："记者同志，孩子瞎说的，您别记这个。^优·品\暁-税?蛧^ ′蕞!芯*漳_节^耕-歆^快`咱们村不兴说这些。"
程丽合上笔记本，笑了笑："大姐，东北民间本来就有很多灵异传说，我这次来就是想收集这方面的素材。您家这孩子...是不是有阴阳眼？"
林母的脸色变了变，没有回答，只是拉着小满快步离开。程丽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母子俩的背影。
第二天清晨，村里的大喇叭突然响起村支书王德贵的声音："全体村民注意了，今天上午九点在村委会开会，每家必须派代表参加，有重要事情宣布！"
林父叼着旱烟袋出门前，嘱咐小满："今天别乱跑，听说省里来了记者，你那些话别到处说。"
小满乖乖点头，等父亲一走，却立刻溜出了门。他总觉得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发生，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村委会前的空地上己经聚集了不少村民。小满躲在人群后面，看见昨天那个记者阿姨正和王德贵说话。王德贵五十多岁，身材魁梧，脸上总挂着笑容，但小满每次见到他都想躲开——因为王德贵身后总是跟着最多的"穿黑衣服的叔叔"。
"乡亲们！"王德贵清了清嗓子，"这位是省城来的程记者，要在咱们村住几天，写写咱们东北农村的新面貌。大家要积极配合，把咱们村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村民们稀稀拉拉地鼓掌。小满注意到程丽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最后停在了自己身上。她冲小满眨了眨眼，小满赶紧低下头。
会议结束后，小满独自在村里闲逛。不知不觉，他走到了王德贵家附近。王德贵家是村里最气派的砖瓦房，围着高高的院墙。小满从没进去过，但今天，院门竟然虚掩着。
小满鬼使神差地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鸡在啄食。他的目光被院子角落的一个小木门吸引——那是通往地窖的入口。
就在这时，小满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转过头，看见西五个"穿黑衣服的叔叔"站在地窖门口，齐刷刷地看着他。他们的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话，但小满听不见声音。
小满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朝地窖走去。*鸿,特/晓_税′王· +耕.薪^嶵/全^越靠近，寒意越重，他的牙齿开始打颤。那些"黑衣叔叔"的表情变得急切，有的甚至伸出手，仿佛要抓住小满。
"他们在下面..."小满喃喃自语，"他们在下面喊冷..."
"小满！"一声惊呼从身后传来。小满猛地回头，看见程丽站在院门口，脸色惊愕。
"你怎么在这里？"程丽快步走过来，"王支书家不能随便进。"
小满指着地窖："他们在下面喊冷...好多穿黑衣服的叔叔..."
程丽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说什么？"
"地窖里...有人在喊冷..."小满的声音颤抖着，"他们想出来..."
程丽盯着地窖门看了几秒，突然拉起小满的手："走，我们去找王支书。"
他们在村委会找到了正在喝茶的王德贵。听完程丽的叙述，王德贵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小孩子胡说八道，程记者您别当真。"王德贵干笑两声，"我家地窖就放些白菜土豆，哪来的人喊冷？"
"可是..."程丽还想说什么。
"小满！"林父怒气冲冲地闯进来，"谁让你乱跑的？还跑到王支书家胡说八道！"他一把拽过小满，连连向王德贵道歉。
王德贵摆摆手："小孩子嘛，不懂事。林大哥别往心里去。"
回家的路上，林父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得可怕。小满知道回家少不了一顿打，但他更在意的是那些"黑衣叔叔"急切的表情。他们想告诉他什么？
晚饭时，村里突然停电了。林母点起煤油灯，昏黄的灯光下，一家三口沉默地吃着饭。突然，院门被敲响。
林父开门，惊讶地发现是程丽。
"打扰了，林大哥。"程丽的声音有些急促，"我想再问问小满今天看到的事情。"
林父皱眉："记者同志，孩子瞎说的..."
"不，我觉得没那么简单。"程丽坚持道，"能让我和小满单独聊聊吗？"
林父犹豫片刻，终于点头同意。程丽把小满带到院子里，蹲下身与他平视。
"小满，你老实告诉阿姨，今天在地窖门口，你到底看到了什么？"程丽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小满咬着嘴唇："好多穿黑衣服的叔叔...他们指着地窖，嘴巴在动，好像在说'冷'...还有'救命'..."
程丽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你以前在王支书家附近也看到过这些...人吗？"
小满点头："每次见到王伯伯，他身后都跟着好多黑衣叔叔...比别人的都多。"
程丽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掏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小满，你看看这张照片，里面有你说的黑衣叔叔吗？"
照片上是五个年轻人的合影，背景是村里的老磨坊。小满仔细看了看，突然指着中间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这个！这个叔叔经常站在王伯伯家院墙上！"
程丽的手微微发抖："你确定？"
小满用力点头："他眼镜有一边碎了，我认得。"
程丽收起照片，神情复杂："小满，明天阿姨可能要请你帮个忙，你愿意吗？"
小满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村里再次响起大喇叭的声音。但这次，王德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张："全体村民注意！马上到村委会集合！有重要事情宣布！"
当村民们聚集在村委会前时，他们惊讶地发现除了王德贵和程丽，还有两个穿制服的警察。
"乡亲们，"王德贵的额头渗出冷汗，"这位程记者...她有些问题要问大家。"
程丽走上前，声音清晰："各位乡亲，我是来调查一桩陈年旧案的。三十年前，有三位下乡知青在咱们村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昨天，有线索表明，他们的遗骸可能就埋在王支书家的地窖里。"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王德贵的脸色变得惨白："胡说八道！这是污蔑！"
程丽不为所动："我己经申请了搜查令。警察同志，麻烦你们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警察和王德贵、程丽一起前往王家。小满挣脱母亲的手，跟了上去。他心跳如鼓，那些"黑衣叔叔"今天格外活跃，几乎挤满了王家院子。
警察撬开地窖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地窖里堆满了杂物，但程丽径首走向角落的一块地面。
"挖这里。"她指着地面说。
警察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拿起铁锹开始挖掘。挖了约莫半米深，铁锹突然碰到了硬物。
"有东西！"警察惊呼。
随着泥土被拨开，几块白骨逐渐显露出来。围观的村民发出惊呼，王德贵面如死灰，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不止一具..."警察继续挖掘，很快，三具完整的骸骨呈现在众人面前。
程丽的声音有些颤抖："这就是三十年前失踪的三个知青。小满看到的'穿黑衣服的叔叔'，就是他们的魂魄。"
人群一片哗然。小满站在最前面，清楚地看见那三个"黑衣叔叔"站在各自的骸骨旁，对他露出感激的笑容。
"你怎么知道埋在这里？"一个警察问程丽。
程丽拿出那张老照片："我是其中一位知青的女儿。父亲失踪时我才两岁。这些年我一首在调查真相。"她转向王德贵，"你父亲当年是革委会主任，这三个年轻人只是说了几句实话，就被你父亲带人活活打死...然后埋在了自家地窖里。"
王德贵浑身发抖："不关我的事...那时候我还小..."
"但你一首知道！"程丽厉声道，"你继承了这栋房子，却任由三个冤魂在地下受苦！"
就在这时，王德贵突然瞪大眼睛，指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别过来！别过来！爸！不是我...不是我干的啊！"他手舞足蹈，仿佛在躲避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村民们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小满知道，王德贵终于也能看见那些"黑衣叔叔"了——而且看见的比他平时见到的还要多。
警察带走了精神失常的王德贵，三具骸骨也被妥善收殓。村民们议论纷纷，有人恐惧，有人唏嘘，但更多人是对小满投来敬畏的目光。
那天晚上，程丽来到林家，郑重地向小满道谢。
"谢谢你，小满。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找不到父亲的下落。"程丽的声音哽咽，"你是个特别的孩子，这种能力不是诅咒，而是一份礼物。"
小满眨了眨眼："那些黑衣叔叔...不，那些知青叔叔们，现在去哪了？"
程丽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他们终于可以安息了。"
夜深人静时，小满躺在炕上，回想这两天的经历。他第一次觉得，能看见那些"黑衣叔叔"不是坏事。至少，他帮助了他们。
就在小满即将入睡时，窗户突然被敲响。他睁开眼，看见一个从未见过的"黑衣叔叔"站在窗外，对他招手。这个"叔叔"穿着老式军装，胸前别着一枚褪色的徽章。
小满知道，他的"鬼眼通"又将见证另一个故事。而这个故事，或许就藏在村后那片据说闹鬼多年的老林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