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高穹中圆月白玉如盘,不见一丝云翳。μ?三(¤叶_屋¤ ′@更\ˉ-新?=+最?>快÷t皎洁的月光轻轻洒落宿秀阁中,一间厢房中三个秀女正酣眠熟寝,不知是否正会周公。只见床榻最里一侧的秀女双眉紧蹙,神情不安,仿佛正在做一个噩梦——
“呼,呼……”
她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伴随着沙沙的脚步声,风在耳边急速吹过,周围是模糊不清的假山草木,她在努力狂奔,时不时回头张望,却是一片黑暗泥沼,什么都看不见。但心底却有个声音一直在催促:
快快快,她要被追上了!
下一瞬,脚下似乎绊倒了什么,她向前倒去,听到了扑通的落水声。
有什么掉进了水里?
是她自己!
鼻腔,耳朵还有嘴巴都被堵住,她挣扎着,却越发向下!
她不会水!
她仿佛在被追逐,又仿佛在沉溺下沉!
巨大的惊惧之下,她骤然睁开了眼睛,却对上了一双和她相似的眼睛,这个和她对视的女子静静沉于水中,没有呼吸,似乎早已死去!
并且,这女子和她长得极为相似!只是这女子的脸没有她圆,五官更加美艳,仿若就是她长成的模样!
难道这是她死后的模样?
闻安昭不愿接受,欲向上重回人间,但双臂重如千斤,无论如何都动不了,她只能任由自己下坠,缓缓向那女子沉去,最后两人重合,仿若一体!
文安昭便是在这时恢复了意志,睁眼瞧见了对面不远处笑得腼腆的小姑娘。
“你是……闻安昭?”
小姑娘点头,轻声道:“嗯,姐姐。你长得与我这般相似,我便叫你姐姐吧。”
“你还活着?”闻安昭问,那她岂不是占了一个无辜小姑娘的身体?
小姑娘摇摇头,仿佛能看穿她心中所想:“姐姐,我已经死了,是溺死的。\t*i^a\n*l,a,i.s,k/.?c.o?m¢姐姐既然在此,这便是天命使然吧,祝姐姐能好好活下去,得偿所愿,不要像我这般,死于非命。“
“你不想要报仇吗?”
“报仇?”小姑娘漂亮的眼睛染上迷茫,嗓音软糯:“向谁报仇呢?”
“花雀欣,白玲珑,还有那个刺客。向那些欺辱你的人,利用你的人,杀死你的人,所有令你伤心难过的人报仇。”
小姑娘轻轻摇摇头:“那样你会很累的,姐姐。”
文安昭皱眉:“这对你太不公平。”
小姑娘轻轻笑起来,两只酒窝仿佛酿着甜蜜,语调轻快:“姐姐,我见到黑白无常了,原来这世间真有冥府,既然因果循环,我相信他们会遭到报应的。”
“今日是我的头七,黑白无常允我看望爹娘,可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死了。姐姐,黑白无常说你很厉害,他们都收不了你,能不能请你照顾一下我的爹娘手足。“
“你太过纯善,万一我不是好人呢,你如何肯定我不会为了隐瞒身份害你全家?“
小姑娘笑着点头,满是信任,肯定地说:“姐姐,你是好人。”
闻安昭闻言默然不语,她都不敢说自己是好人。
闻安昭问:“你落水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是否被人所害?”
“那日我在池边摘花,隐约看见一个绿裙秀女在和一个男子说话,我什么都没听到,也没看清他们的脸,却被他们发现,最后溺水而亡。”
小姑娘启唇欲言:“对不住,我……”
闻安昭打断了她:“为何道歉,你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他人!”
小姑娘感激地笑笑,又说了一些只属于她的记忆:
“我家只有爹娘,我和弟弟妹妹,没有仆人。爹爹很穷,他把钱都给了更穷的百姓。¢齐~*#盛£小§>D说?±网¨, )=更&新?¨±最·全]?”
“我家里有一口井!每逢夏至,爹爹都会在井下冰镇西瓜,可甜啦!”
“爹爹长得很好看,只是有很长的胡子。但他不休剪,说是美髯。但每次进食都会弄脏,很麻烦,娘亲就拿剪子给父亲把他的美髯一剪没了。哈哈,爹爹最怕娘亲了!”
……
梦中不知岁月,闻安昭一一记下,这是善意,也是小姑娘存在的痕迹。
“姐姐,我时间不多啦。”
却见小姑娘面向西北,跪地叩首,泣声难掩:“女儿不孝,不负赡亲之责,供养有阙;有负父母之授,此生长诀。不孝女昭昭,在此叩别爹娘,望爹娘从此珍重,余生安康!”
闻安昭怔然呆立。
最后,闻安昭只听到小姑娘最后一句:“杀我之人不是那名刺客,他身份贵重,姐姐,你不要为了我得罪他。“
——
第二日,闻安昭起得迟了些,但也无妨了,修文嬷嬷传了话来,休沐一日,因为明日就开始最后的选秀了。
此事一出,宿秀阁中的秀女们皆有些慌乱。
“居然真被那个顾长缨说中了,白姐姐,你可知发生了何事?选秀为何会提前?”
厢房内,花雀欣焦急地问安然坐在桌边的白玲珑。
白玲珑昨夜已经收到了消息,此时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她饮了一口茶,道:“妹妹不必担忧,此事我们也做不了主,安心为明日做好准备即可。”
虽说如此,但怎么可能不担忧。提前选秀这可是前朝现代都从未发生过的事!
花雀欣心中焦躁,却不敢对白玲珑发泄,瞧见了一旁安安静静的闻安昭,立时将一腔不安的怒气撒在她身上:“你怎么没反应!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闻安昭眼睫颤颤,明亮的眼眸闪着不解:“我什么都不知道,白姐姐不是说只要乖乖等明天选秀就行了吗,花姐姐你为何如此大怒气?”
“我,我哪有什么怒气!我是为你着想,明日便是我们最后的濯选,琴棋书画你样样不通,女红女戒你一概不知,届时皇上太后问话我看你怎么回话!”
“好了!大呼小叫像什么样子!”
白玲珑搁下茶杯,花雀欣悻悻闭嘴。
这时,厢房外莫名喧闹起来,一道女声·清晰地传进厢房内——
“奴婢来送凤梧宫的赏赐给诸位秀女!“
凤梧宫是皇后的寝宫,离太极宫最近。
铜镜前,皇后的贴身宫女一边为皇后挽发一边说:“娘娘,明日的选秀皇上也会去,以往皇上对这种事向来是不上心的,上一次选秀皇上可只交给了娘娘。”
皇后抚摸梳好的发髻,神色淡然:“皇上要做什么本宫也管不了,只要做好皇上交给本宫的事就好。”
她生得美貌却不妍丽,是很正经的容貌,不过双十年华却是一派宁静温和的气场,比之念佛多年的老人也不遑多让。
“本宫也乐得清闲,我相信姨母和皇上会选得满意。“
皇后是太后的侄女,五年前入宫为后,她本是世族王家嫡女,大家闺秀的典范,自入宫来却喜爱上了吃斋念佛,除了处理六宫事务外鲜少见人,因此后宫百花齐放,在前朝有着“贤后”的美称。
“娘娘真是心善,那些秀女还未入宫就得了娘娘的赏赐,也叫她们瞧瞧,娘娘才是后宫之主,好收那些了歪心思。“贴身宫女是近日才升入殿内做事,急切想要讨好皇后,故意说这些媚上之言。
皇后只是语气温和:“青芜,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青芜脸色一白,当即下跪磕头认错:“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好了,本宫何曾说要罚你,去取佛经来。“
——
提前选秀的消息自然早就传到了慈安宫,寝殿内香炉烧着袅袅青烟,七宝屏风围合的青玉榻上倚着一位老妇人,她发髻高耸,上面插满了华贵的金簪玉簪,气势极盛,她闭着眼,似是在小憩,榻边还跪着一位嬷嬷在为她揉腿按摩。
“这事前几日皇上便和您商讨过,没想到今日那些秀女们才收到消息,慌乱之下,也不知明日表现如何。”按腿的苋玳嬷嬷柔声说。
谢将军大败匈奴班师回朝,不日就要到达京城。襄光帝为给将士们接风洗尘,不和选秀的日子撞在一起,特意提前了选秀。
太后哼了一声:“我们的这位皇帝,励精图治,不好美色,这一点可比先皇好太多了。”
苋玳嬷嬷道:“皇上是位明君,不愧您多年的精心养育。”
容玄渊是先皇长子,却不是太后所出,只是他生母逝世太早,先皇让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抚养,也成了嫡长子,继承大统。
“明日的选秀过后,这宫里又得闹腾起来。”太后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处,颇有些不耐:“宫里如此多人,孩子却只有五个,最大的怀尔也才六岁,太不近美色也不是好事。听说皇帝这个月都没召人侍寝?”
苋玳嬷嬷窥觑着太后的脸色,斟酌地说:“或许是皇上还没遇到中意的妃子,听闻丽妃也被禁足了一个月,皇上之前最是宠她,也不知怎么惹了皇上不喜。”
太后闻言更是不耐,睁眼厉声道:“选秀他又不去选,怎么能有中意的。每次倒累得我给他后宫塞人,他自己却是没进过几次,怕是宫里有多少人都不记得。瑶儿也是,性情太过淡泊,至今连个孩子都没有。”
“皇上还是听得进您的话,这不这次选秀皇上就愿意亲自擢选了吗?”
至于皇后,苋玳嬷嬷没敢回,皇后自己都不愿意生。
太后吩咐:“苋玳,你去给皇帝传个话,就说——哀家终究不是皇帝生母,也不该多管闲事,只是为了皇家血脉,这次选秀应是多多益善。醉心朝政是好事,但也要多入后宫,布施雨露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