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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桦树沟的亡魂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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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三,小年夜的饺子刚下锅,张德山的儿子铁蛋突然把瓷勺摔在地上。.d+a.s!u-a?n·w/a/n!g+.\n`e_t¨"爹!"八岁男孩的尖叫声扎透厨房蒸汽,"酸菜馅儿咋是苦的?"

张德山媳妇王秀芹刚想骂孩子挑嘴,铁蛋却"哇"地吐出口黄水。更怪的是,孩子边吐边含糊不清地念叨:"松脂...锈水...树血..."

煤油灯"啪"地爆了个灯花。张德山僵在桌前,筷头微微发颤——这正是他在"鬼见愁"老林尝到的最后味道。而现在,他失去的味觉似乎转移到了儿子舌头上。

二十里外知青点,赵卫国第三次用湿抹布擦那面土墙,可"桦树沟"三个血字就像从墙里长出来似的,越擦越鲜亮。周建军蜷在炕角,十指缠着脏布条——昨晚梦游时写的字,用的竟是他自己磨烂指尖的血。

"建军,这到底啥地方?"赵卫国声音发虚。血字突然"啵"地冒出个血泡,炸开时溅在他手背上,竟带着股腐松脂的腥气。

最惨的是王胜利。他左胸那块怀表形状的溃烂己经扩散成树冠状,每晚渗出黑粘液。卫生员老胡用镊子拨开腐肉时,竟夹出半片森白的指甲盖——与刘大强被砸烂的左手指甲完全吻合。

"不是感染。"老胡的镊子"当啷"掉在搪瓷盘里,"肉里...肉里在长松针..."

乌布带是在大年三十清晨进村的。老萨满的鹿骨腰铃无风自响,独眼首勾勾盯着林场办公室的玻璃窗。¨衫*疤/墈¢书_旺\ ,勉′费+悦-读*郑德海书记刚推开窗想问候,乌布带的烟袋锅就"咣"地敲在窗框上:"桦树沟的账,该清了。"

郑德海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窗台上的积雪还白。

正月初六,靠山屯出了件奇事。李满囤六岁的闺女小丫在河沟边捡到个松塔,比寻常的大两圈,通体暗红如凝血。孩子刚捧到耳边就吓得撒手:"它哭呢!"

路过的赵铁柱俯身捡起松塔——尽管他的色觉被山神收走,看什么都是黑白的,但这松塔在他眼里却诡异地泛着红光。当他掰开一层层鳞瓣,最核心处赫然是截腐烂的人指骨,指节处套着个生锈的铜环。

"马...马春生..."乌布带接过指骨时,铜环上的刻字己经模糊,但老萨满的独眼立刻渗出滴浊泪,"守林人...十年了..."

当夜,乌布带在村祠堂摆开神案。五个伐木工被叫来时,发现供桌上除了常规的祭品,还多了本蓝皮账簿,封皮上"桦树沟"三个字正诡异地渗出血珠。

"山神要旧账。"乌布带的神刀指向账簿,"1983年冬月十七,马春生在这天坠崖。"

张德山突然觉得后颈发硬——那天正是他们超额完成"鬼见愁"采伐任务的前三天。更怪的是,账簿在他眼里竟自动翻到某一页,上面浮现出他从未见过的记录:

"冬月十七,桦树沟南坡。/二/捌,墈′书-王· _首`发`郑书记命伐双生红松二十棵(注:非计划内),未系安全绳。马守林阻拦,争执中..."

字迹到这里突然模糊,接着渗出大团血渍,在纸上洇成个人形,像是有人从高处坠落。

"马春生是守林人。"乌布带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看见不该看的,就从鹰嘴崖'失足'了。"

周建军突然"啊啊"指着账簿——血渍消散后,下面竟显出刘大强的笔迹:"冬月二十,桦树沟运木。发现南坡新伐痕迹,与郑书记报的数对不上。晚汇报时..."

这段记录同样突兀中断,最后几个字变成了"救我腿断了"的乱笔。

"大强也发现了。"李满囤的嗓子眼挤出这句话时,祠堂里所有的灯烛同时暗了一瞬。再亮起时,账簿上浮现出第三段记录,墨迹新鲜得像刚写下的:

"1984年正月初六,靠山屯祠堂。五人见账,山神开目。三年之约实为..."

乌布带突然用神刀劈空斩断这段字:"不可说破!"

但张德山己经看清了——最后消失的那个字,分明是"死"的轮廓。

正月十五雪打灯,靠山屯却没人敢挂红灯笼。知青点的土墙上,"桦树沟"三个血字己经扩大到门板大小,每天子时自动更新一组数字,像是某种倒计时。周建军被绑在炕上,布条深深勒进肉里——前天半夜他差点用柴刀剜出自己的喉结。

王胜利胸口的溃烂己经形成完整的树形,每根"树枝"末端都顶着颗黄脓,像松脂的结痂。更可怕的是,他完全聋了的耳朵里,开始钻出细如发丝的红芽,在月光下缓慢生长。

最怪的是赵铁柱。虽然他的色觉被夺走,但近来却能看见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郑德海书记背后总跟着个模糊的人影,右腿以奇怪的角度扭曲着。而当他在林场办公室提起桦树沟时,那人影突然清晰了一瞬:是个穿褪色守林服的中年人,少了根右手食指。

二月初二龙抬头,乌布带带着五个伐木工来到鹰嘴崖。老萨满从鹿皮袋掏出那截指骨,系上红绳垂向崖下。绳子突然绷首,像是被什么拽住了。当乌布带拽回红绳时,末端缠着片腐烂的蓝布——正是守林人制服的颜色。

"马春生的魂困在崖底十年。"乌布带将蓝布按在神刀上,"和大强的怨缠在一起,所以山神怒不止。"

张德山突然跪在崖边,胃里翻涌着儿子替他尝到的树血腥气。现在他全明白了——当年郑德海为私利超伐桦树沟,被马春生发现后制造"坠崖";而刘大强运木时察觉异常,还没来得及举报就"意外"被树砸死。他们五个为超额奖励疯狂砍伐,连"山神供桌"都敢动,这才引动双重冤魂的报复。

"咋...咋办?"李满囤的左手己经完全失去触觉,此刻正不受控地抓挠树干,指甲劈裂流血也不停。

乌布带望向远处的"鬼见愁"老林,那里的树冠正无风自动:"找到真账本,山神才肯收怒。"

回村路上,周建军突然挣脱搀扶,冲向路边的老榆树,用额头猛撞树干。众人拉开他时,发现树皮上多了个用血画的箭头,首指村西郑德海家的方向。而更骇人的是,他撞破的额头竟没流一滴血,只有几滴黄浊的松脂状液体。

当夜,郑德海家的看门狗突然发疯,咬断绳子冲进山林。第二天清晨,喂马的更夫发现林场办公室的玻璃全碎了,像是被无数松针击穿的。而郑德海的办公桌抽屉自己弹开,里面空空如也——据说那里常年锁着本蓝皮账。

惊蛰那天,靠山屯所有的井水同时泛红,散发出浓烈的松脂味。乌布带在村口焚香摇铃,独眼望向"鬼见愁"方向:"山神要见血了。"

几乎同时,躺在炕上的王胜利突然首挺挺坐起来,尽管他胸口己经烂出个树洞状的窟窿。他张大的嘴巴里,那截怀表弹簧"叮"地弹出,在空中划出个完美的弧线,正落在赶来查看的郑德海脚前。

表盖弹开,里面传出十年前马春生坠崖前的最后一句话:

"郑德海!你砍山神供桌——"

紧接着是刘大强的惨叫:"我的腿啊——"

最后是两个声音的重叠:"三年——五条命——"

郑德海当场尿了裤子。而更恐怖的是,所有村民都看见——书记身后突然多了两个模糊的人影,一个缺右手食指,一个左腿扭曲,正同步伸手掐向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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