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有父母亲人,兄弟妻子,要是他们战死了,他们的亲人也会像他一样痛苦。.g¨u`g_e?b.o?o·k?.,c_o?www.
祠堂的门突然被风吹开一条缝,冷风灌进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
晏苍梧没有去关门,任凭寒风撕扯着他的衣袍。这刺骨的冷,比起他心里的寒意,又算得了什么?
"静姝,若你在..."晏苍梧的手紧紧攥住亡妻的灵牌,指节发白,"你会不会怪我?"
记忆中妻子的面容己经有些模糊了,只记得她总是温柔地笑着,却能轻易化解父子间的剑拔弩张。
静姝走后,颂安和颂辞就只剩彼此了。两个儿子相依为命的画面在晏苍梧脑海中闪回——颂安为弟弟包扎练武时的伤口,颂辞熬夜陪哥哥温习兵书,兄弟俩躲在被窝里分享一块糖...
而现在,一个躺在冰冷的坟墓里,一个活在更冰冷的仇恨中。
晏苍梧缓缓跪在蒲团上,这个在战场上膝盖中箭都不曾弯曲的男人,此刻却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素白手帕,小心翼翼地展开,里面包着一缕黑发——那是为颂辞入殓时,他偷偷剪下来的。
"小辞..."晏苍梧将那缕头发贴在额前,仿佛这样就能离儿子近一些,"父亲...对不起你..."
一滴泪水终于挣脱束缚,砸在青石地板上,留下深色的痕迹。.g¨u`g_e?b.o?o·k?.,c_o?www.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晏苍梧没有擦拭,任由它们在脸上肆意流淌。
这些压抑了太久的泪水,混着烛烟的味道,咸涩得发苦。
祠堂外传来脚步声,是巡夜的亲兵。晏苍梧迅速挺首了脊背,用袖子抹了把脸。
脚步声渐渐远去后,他才又松懈下来,整个人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静姝,我该怎么办?"晏苍梧望向亡妻的灵位,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颂安他...恨我。"
记忆中的小颂安,那个总爱拽着他衣角问东问西的孩子,如今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不,比陌生人还不如——至少陌生人不会让晏颂安眼中燃起那种冰冷的怒火。
晏苍梧从袖中取出一封皱巴巴的信,这是颂安去京城前留给管家的,上面只有寥寥数语:"照顾好父亲。"
管家偷偷把信转交给他时,晏苍梧一整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他还记得我这个父亲..."晏苍梧苦笑着将信折好,放回怀中,"却宁可通过管家转达。_h*o?n`g\t\e·x?s~..c~o~m/"
烛火渐渐微弱,月上中天,晏苍梧知道该回去处理军务了,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他伸手调整了一下两个灵牌的位置,让他们靠得更近些。
"小辞,你在那边...照顾好你娘。"晏苍梧艰难地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至于颂安..."
他的话没能说完。说什么呢?让逝去的长子保佑活着的弟弟?可他晏苍梧又有什么资格提这种要求?
是他亲手把颂安推远的,用那句该死的"晏家的骄傲",用无数次冷漠的转身,用身为将军而非父亲的身份...
最后看了一眼妻儿的灵位,晏苍梧转身走向祠堂大门。
推开门的瞬间,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吹散了他身上最后一丝暖意。
他转身往书房走去,夜风穿过回廊,带着初冬特有的凛冽。
晏苍梧从祠堂出来,靴底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投在廊柱间,随着他的步伐时而缩短,时而伸长。
"父亲。"
一声轻唤从背后传来,清朗温润,如同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
晏苍梧的脚步猛地顿住,这个声音...他不敢转身,生怕一回头,那声音就会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消散在风中。
"夜深了,父亲怎么还没睡?"
那声音又响起来,带着熟悉的关切,还有一丝年轻人特有的朝气。
晏苍梧的指尖微微发抖,他缓缓转身,喉咙发紧,再也没有之前的冷硬:"小辞啊,你回来了?"
回廊尽头空无一人。只有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栏杆上。
晏苍梧保持着回头的姿势,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凝固。半晌,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又来了,这种幻觉。自从颂辞战死雁门关,这样的情形己经发生过不知多少次。
可刚才那一刻,他真真切切听到了颂辞的声音,就像儿子还活着时,常常在深夜这样唤他。
晏苍梧继续向前走,脚步却比刚才慢了许多。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带着往昔的温度。
那年颂辞刚满十三,第一次随军出征归来。半夜晏苍梧在书房处理军务,忽然听到轻轻的敲门声。
"父亲,我熬了参汤。"少年捧着一只冒着热气的瓷碗,眼神期待地说道:"军医说这个对身体好。"
晏苍梧记得自己只是点了点头,让儿子把汤放在桌上就继续低头看战报。
等他想起那碗汤时,己经凉透了。
而颂辞就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等他忙完,好把碗收走。
"怎么不去睡?"他当时这样问。
"今日第一次随军出征,心中激动,睡不着,看见父亲书房的灯亮着,想着父亲还没睡,叨扰父亲了。"少年有些腼腆的说道。
晏苍梧闭了闭眼,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回廊的栏杆。
这上面曾留下过颂辞的手印——那年他教儿子练枪,颂辞兴奋得半夜睡不着,偷偷在这里比划招式,不小心用枪尖在栏杆上划出一道痕。
晏苍梧发现后罚他抄了十遍军规,却悄悄把这道痕迹保留了下来。
转过回廊拐角,夜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晏苍梧的衣袖猎猎作响。恍惚间,他仿佛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父亲,天凉了。"
一件披风轻轻搭在肩上的触感如此真实,晏苍梧甚至能闻到披风上淡淡的沉香味——那是颂辞惯用的熏香。
他猛地回头,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了一把冰凉的空气。
"小辞...是你吗?"晏苍梧的声音哽在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