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面朝大海的酒店套房,钱砚修像只电量耗尽的小兽,瘫在柔软的大床上,满足地打了个饱嗝。/3*8′看^书\网? `最?新_章?节/更?新*快/海鲜大餐的鲜香似乎还萦绕在舌尖,混合着海风的咸味,带来一种慵懒到骨子里的幸福感。他踢掉小拖鞋,滚了两圈,把自己埋进蓬松的被子里。
钱钰锟看着儿子这副毫无形象的模样,嘴角挂着纵容的笑意。他自己也感到一种久违的、由内而外的放松。没有觥筹交错的应酬,没有需要揣摩的人心,只有简单的海鲜、吵闹的环境和儿子毫无保留的快乐。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拉开纱帘。窗外,夜色中的大海呈现出深邃的墨蓝,只有远处的灯塔和偶尔驶过的游轮闪烁着点点灯火,海浪声隔着玻璃传来,低沉而富有韵律。
他静静站了一会儿,感受着这份辽阔带来的平静。然后转身,走向浴室,准备洗去一天的沙粒和海鲜味道。
等钱钰锟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和沐浴露的淡香走出来时,发现刚才还像条小泥鳅在床上翻滚的儿子,此刻却异常安静地坐在他那张大床的床沿。小家伙穿着印着小恐龙的睡衣,两只小脚丫悬空,轻轻晃荡着。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扑上来闹腾,只是静静地看着爸爸,大眼睛在柔和的夜灯下显得格外清澈,甚至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思?
“怎么了钱钱?还不困?” 钱钰锟擦着头发走过去,在儿子身边坐下。床垫微微下陷。
钱砚修没有立刻回答。?齐[&盛>小<说2,网{·+ o追?÷最·[}新μ章?¤?节?£[他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爸爸还带着湿气的手臂,触感微凉。然后,他抬起小脸,认真地看着钱钰锟,声音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爸爸……今天……开心吗?”
钱钰锟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他放下毛巾,伸出手臂,极其自然地将儿子揽过来,让他靠在自己温热的胸膛上。沐浴后的清爽气息和儿子身上干净的、带着阳光晒过味道的睡衣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
“开心,” 钱钰锟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特别开心。是爸爸……好久好久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他低头,下巴轻轻蹭了蹭儿子柔软的头发,“谢谢你,钱钱。”
靠在爸爸温暖的怀里,听着爸爸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那份真实的、毫不掩饰的满足和快乐,钱砚修悬着的小心脏才真正落回了实处。他伸出小胳膊,环住爸爸的腰,把小脸埋得更深了些,闷闷地“嗯”了一声。
父子俩就这样静静地依偎着,谁也没有再说话。窗外,海浪声是永恒的背景音,像母亲温柔的摇篮曲。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壁灯,光线柔和地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亲密依偎的剪影。
钱钰锟靠在床头,感受着怀里儿子小小身体的温热和重量,听着他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一天的疲惫和放松感如同潮水般涌来,眼皮越来越沉。-k/u`n.l,u^n.o*i*l,s\.¨c·o+m·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儿子枕得更舒服些,自己也慢慢滑躺下去。手臂依旧保持着环抱儿子的姿势,像守护着最珍贵的宝藏。
没过多久,钱钰锟的呼吸也变得深沉而均匀。他睡着了。这一次,不再是沙滩上被阳光晒透的短暂安眠,而是在儿子身边、被温暖和安心包裹的、更深沉更踏实的睡眠。眉头完全舒展,嘴角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极其放松的弧度。那张平日里被压力和复杂情绪刻画出棱角的俊朗脸庞(虽然己经开始发福,但是不影响帅),在睡梦中显得格外柔和,甚至带着点孩子般的纯真。
钱砚修感觉到爸爸平稳的呼吸和手臂传来的放松力道,知道爸爸睡熟了。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借着壁灯昏黄的光线,仔细地看着爸爸沉睡的侧脸。
这张脸,他看了十五年。看过他意气风发,看过他疲惫烦躁,看过他强颜欢笑,也看过他昨夜崩溃时绝望的泪痕。但像此刻这样,如此平静、如此放松、如此……毫无负担的睡颜,钱砚修印象中,似乎很少很少。
爸爸是真的累了。不只是身体的累,是心里装了太多东西,太沉了。钱砚修的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爸爸睡衣的一角。他想起自己之前那些拼命撮合爸爸妈妈的“计划”,想起自己那些自以为是的“聪明”和“暖男”行为。他以为自己在粘合裂缝,现在才明白,自己可能只是在给爸爸己经不堪重负的心上,又加了一根名为“期望”的稻草。
他轻轻叹了口气,小大人似的。然后,他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从爸爸的怀抱里挪出来,像只怕惊醒主人的小猫。他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开大灯,只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和壁灯的光晕,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拉开了一小截纱帘,盘腿坐在窗边厚厚的地毯上。窗外,墨蓝色的天幕上,几颗稀疏的星星在闪烁。无边泳池的水面在夜色中泛着幽暗的光泽,更远处,是深沉辽阔、永不止息的大海。海浪声透过落地玻璃,变得更加低沉而清晰,哗——哗——,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节奏和力量。
钱砚修抱着膝盖,小下巴搁在膝盖上,清澈的大眼睛望着那片无垠的黑暗与微光交织的海面。小脑袋里,那些关于妈妈、关于哥哥、关于“家”的复杂问题,并没有消失,但此刻,它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尖锐的疼痛和迫切的解决欲,而是如同海上的泡沫,随着潮汐起伏,变得模糊而遥远。
他不想再去纠结妈妈到底爱不爱爸爸了。他不想再去思考自己之前的撮合是对是错了。
他现在只有一个无比清晰、无比坚定的念头:
我要爸爸快乐。像今天这样快乐。
不是那个需要讨好所有人、疲惫不堪的钱总。
不是那个在妻子冰冷目光下卑微乞怜的丈夫。
不是那个在儿子漠然态度下失魂落魄的父亲。
就只是钱钰锟。一个可以在阳光下开怀大笑,在儿子怀里安然入睡,可以穿着花衬衫在沙滩上奔跑,可以毫无顾忌在大排档啃螃蟹的男人。
钱砚修回头,看了一眼大床上沉睡的父亲。昏暗的光线下,爸爸的睡颜安宁平和。他小小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而坚定的笑容。
他重新转回头,望向大海。海浪依旧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海岸,仿佛在低语着一个古老的道理:有些伤口,需要时间;有些结,强求不得。但阳光、温暖和毫无保留的爱,永远是最好的疗愈剂。
他不需要当那个粘合裂缝的“修复匠”了。他要当爸爸的“小太阳”。用他的光,他的暖,照亮爸爸心底那些被阴霾笼罩的角落,驱散寒冷。让爸爸知道,无论外面风雨如何,无论妈妈和哥哥的态度如何,他——钱砚修,永远会在这里,张开小小的手臂,给他最坚定、最温暖的拥抱和依靠。
至于那个破碎的“家”……钱砚修轻轻呼出一口气。或许,它本就不该是强行拼凑的模样。或许,让爸爸先找回自己,找回快乐,才是最重要的第一步。其他的……交给时间,交给海风,交给这片能包容一切的蔚蓝吧。
他抱着膝盖,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充满了某种沉静的力量。他静静地坐着,看着大海,听着浪声,守护着身后大床上父亲那来之不易的、深沉的安眠。窗外的星光和海面的微光,温柔地落在他沉静的小脸上。这一刻,这个15岁的少年,仿佛真的长大了许多。他不再试图去改变风的方向,而是学会了如何在这风中,为最重要的人,撑起一片小小的、温暖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