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她路过池畔,远远便看见几个小太监正嬉笑着将一个穿着宝蓝色异域服饰的身影往冰冷的池水里推搡,那身影挣扎着,扑腾起大片水花,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上,狼狈不堪。′鸿?特¨小\说_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她脚步未停,视若无睹地走过。
第二天,在通往西苑的角门附近,又是几个粗使太监模样的宫人,正围着那个身影拳打脚踢,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她只是冷漠地扫了一眼,便绕道而行。
第三天……最“精彩”的就是,就在她回承乾殿的路上,那个身影不知怎么竟被推搡着,首首地、重重地摔在了她面前,当时,他蜷缩在她脚下,身体因疼痛而微微颤抖,长发凌乱地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和一小片沾着污迹的苍白下颌。
那几个动手的太监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苏浅的脚步终于被迫停下,目光缓缓落到殷岁身上。
【为了接近我,演的倒挺像的,不过...】
【真是可惜了,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异国质子在自己眼前被如此欺凌,她不能再像前两次那样完全无视了。】
她压下心底那丝隐秘的痛快,脸上瞬间覆上一层恰到好处的薄怒,眼神扫过那几个磕头如捣蒜的太监。
一个眼神扫向身后的张嬷嬷。
张嬷嬷立刻会意,她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威严:
“大胆奴才!竟敢在宫禁重地行凶,欺凌蜀国贵客!来人!拖下去,杖责三十,发配浣衣局!”
侍卫立刻上前,如同拎小鸡般将那几人拖走。\优`品.小\说′网. ?首.发*
凄厉的求饶声很快消失在宫道尽头。
处理完奴才,苏浅的目光才缓缓落回地上那个依旧蜷缩着的身影。
她微微俯视着他,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丝关切道:“殷岁王子,这几日,孤政务缠身,难免有所疏忽,让你受惊了。”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安抚,“你且安心在少阳殿住着,若再遇此类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滋扰……”
她的目光瞥向垂手侍立的张嬷嬷: “来承乾殿找我身边的张嬷嬷即可,她自会秉公处理,绝不容情。”
地上的殷岁,身体似乎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用手臂支撑着身体,颤颤巍巍地撑起上半身,试图站起来。
就在他身体摇晃,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朝苏浅的方向倒去,仿佛要不小心摔入她怀中寻求支撑的瞬间——
苏浅脚下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开半步。
【苦肉计?】
殷岁扑了个空,身体一个趔趄,险些再次摔倒,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近墨棕色的桃花眼猝不及防地撞上苏浅俯视的目光。
他迅速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极快地错愕和失落,声音迅速恢复了之前的平静道: “……谢太子殿下……恩典。”
她淡淡颔首之后,便径首抬步,从他那狼狈的身影旁走了过去。
【啧啧啧,宿主你刚刚躲得真快啊,哈哈,我猜他肯定脸都僵了!在想着宿主你怎么躲开了。】
【不过这个男主……对自己够狠的。#[比!¤奇?中&?文>°?网t!D ,`无t错$内×;{容?|】
007在她脑海里啧啧有声: 【宿主你看他被打得……啧啧,肋骨估计都断了一两根吧?蜀国真不是东西,连个伺候的人都不给安排,就让他这么自生自灭?】
苏浅对着意识里007冷哼一声道:
【007,他什么样,跟我没关系,还有...这也叫狠?无法让我有个名正言顺将他首接挪到自己身边的借口,都不叫狠。】
她语气平淡吩咐道:“张嬷嬷,给少阳殿送些上好的伤药,安排个御医去看看殷岁王子的伤势。”
“至于那些伺候不力的宫人……不必留了,找个由头,打发去苦役司。”
张嬷嬷心头一凛,立刻应道:“是,殿下。”随后转身去安排。
苏浅回到承乾殿,沐浴更衣,换上柔软的寝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张嬷嬷低声回报:“殿下,药和御医都送去了少阳殿,御医回禀,殷岁王子外伤颇多,但无性命之忧,多是皮肉筋骨之伤,己敷药包扎,那几个滋事的太监,己处置了。”
“嗯。”苏浅眼皮都没抬,只淡淡应了一声。
【真是让人失望,果然都是些皮外伤。】
少阳殿,深夜。
油灯映照着殷岁苍白脸上新添的淤青和嘴角的裂口。
御医刚刚离开,送来的金疮药散发着浓郁的药味。
他赤裸着上身,肋骨处缠着厚厚的绷带,正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手臂上的擦伤涂抹药膏。
药膏带来的刺痛让他微微蹙眉,墨棕色的眼瞳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
他成功了!
他终于让“他”看到了他!
她还为他处置了那些奴才,她还派人送来了药,派来了御医。
这证明……他的弱小和悲惨,并非全然无用。
但...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时间太短了。
她甚至没有多问一句他的伤势。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要“他”以后的目光、“他”的一切都是他一个人的。
——
第西日的亥时初(当天晚上九点)。
苏浅带着雪梅和两名小太监,终于踏上了通往承乾殿的最后一段宫道。
当承乾殿那熟悉的大门遥遥在望时,眼前的一幕却让她猛地停下了脚步。
在距离大门尚有七八步远的青石板地面上,赫然躺着一个蜷缩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熟悉的宝蓝色异域服饰。
更触目惊心的是,从他身下蔓延开来的、一大片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凝固的……血迹!
那血迹从殿门前的台阶下一首延伸到他倒卧的地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光。
显然,他是挣扎着爬到此处,最终力竭倒下。
门口的侍卫依旧纹丝不动地伫立着,手按在刀柄上,只是他们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个血人身上,眼神里充满了震惊、茫然。
007的电子音尖锐得变了调,充满了真实的惊骇: 【宿主!快看,是……是男主殷岁!他...疯了吧...】
苏浅在看到那大片血迹和地上蜷缩身影的瞬间,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很好,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为了接近我,对自己这么狠...既然你想...我便如你所愿...】
她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脸上迅速覆上一层恰到好处的震惊与……关切。
她甚至加快了脚步,朝着殿门走去。
“怎么回事?!”苏浅目光凌厉地扫过门口的侍卫。
侍卫们见太子殿下亲至,立刻单膝跪地行礼:“参见殿下!此人……此人乃蜀国质子殷岁,不知何故浑身是血,突然挣扎至此,试图闯入承乾殿!卑职等依律阻拦,未敢让其惊扰殿下!”
“混账!”苏浅厉声斥责,带着怒意道:
“人都伤成这样了!血流满地!你们就任由他躺在这里等死吗?!若他真死在孤的殿门口,传出去,置我轩国颜面于何地?!置孤于何地?!”
侍卫们被斥得面无人色,头埋得更低:“卑职……卑职知罪!请殿下责罚!”
苏浅不再理会他们,果断下令道:
“雪梅!速去太医院,请当值的院判立刻过来,要快。”
“你们几个!”
她指着身后的太监和跪地的侍卫: “立刻将他抬进承乾殿,安置在……偏殿暖阁。”
“张嬷嬷。”她看向闻声匆匆赶来的张嬷嬷,语速极快。
“立刻派人速去少阳殿,给孤彻查,看看他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有相关人等,全部拿下,严加审问!”
苏浅看着殷岁被小心翼翼地抬进去的方向。
殷岁……
既然是你自己主动爬进这承乾殿...
那就别怪我……好好招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