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敲打着廉价旅馆斑驳的窗玻璃,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j\i¨n+g¨w_u\h·o,t¨e~l′.?c?o\m*房间狭小逼仄,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唯一的家具是嘎吱作响的铁架床和一张掉漆的破木桌。
秦枫盘膝坐在冰冷的硬板床上,浑身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寒意阵阵。但他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紧贴胸口的暗褐色龟甲上,以及脑海中那部名为《天衍相术》的浩瀚典籍。
“观相,察其形,辨其色,观其神…”
“望气,天地人三才之气,流转不息,色分七彩,兆示吉凶…”
“气运如潮汐,有涨有落,观之可知兴替…”
古老的文字如同活物,在他意识深处流淌、碰撞、融合。每一次默念,都仿佛有一道微弱的电流窜过神经末梢,让他对周围世界的感知发生着微妙而持续的变化。窗外的雨声似乎更清晰了,能分辨出雨滴大小和落点的细微差异;空气里那股霉味中,似乎也夹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隔壁房间廉价泡面的气息。
最奇异的,还是他的双眼。
当他凝神静气,尝试调动脑海中关于“望气”的法门时,眼前的世界便会蒙上一层极其淡薄、近乎透明的奇异光晕。这光晕并非真实存在,而是他感知到的、万物逸散出的“气”。
隔壁房间传来的咳嗽声,伴随着一团浑浊、带着病气的灰黄色气息,穿透薄薄的墙壁映入他“眼”中。
楼下街道驶过的汽车尾灯,在他眼中拖曳出短暂的红光轨迹,混杂着金属的冰冷气息和汽油燃烧后的污浊气流。
甚至他身下这张破床,也隐隐散发着一种陈旧的、带着无数使用者疲惫气息的黯淡灰光。
秦枫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与激动。他知道,自己踏入了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玄妙世界。这能力是馈赠,是翻盘的依仗,但《天衍相术》开篇的警告也如同烙印般刻在灵魂深处——“天机莫测,妄窥必遭反噬;业力缠身,心魔自生”。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活下去,是解决迫在眉睫的困境——明天就是交房租的最后期限,而他兜里,只剩下几个叮当作响的硬币。
“观相望气…或许,这就是出路?”秦枫睁开眼,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窗外被霓虹灯染成暗红色的雨夜。
***
翌日清晨,雨势稍歇,天空依旧阴沉得如同铅块。秦枫换上了唯一一套还算干爽的旧衣服,将那枚改变他命运的龟甲贴身藏好,走出了廉价旅馆。口袋里的几个硬币,是他最后的家当。
他没有再去人才市场碰壁,而是凭着模糊的记忆,走向江州另一处更接地气、也更鱼龙混杂的地方——老城根儿下的劳务市场。这里聚集着等待零活的泥瓦匠、搬运工、钟点工,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劣质烟草味和廉价早餐的油烟气。
秦枫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站着,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急切地涌向招工的面包车或工头。他屏息凝神,双眼微眯,悄然运转着刚刚掌握的“灵眼”能力。
刹那间,眼前攒动的人头不再是杂乱无章的面孔。每个人的头顶、双肩,都浮现出或浓或淡、色彩各异的气流。
一个蹲在路边啃着冷馒头的中年汉子,头顶的气稀薄驳杂,灰白中带着土黄(劳碌命,微薄收入),但印堂处却凝聚着一小团深沉的暗红,如同凝固的血痂(近期有血光之灾)。,E*Z.暁?说?惘. ~已`发*布!嶵,欣_璋?踕~
一个穿着相对干净、正唾沫横飞地跟几个工人讲着什么的矮胖工头,头顶盘旋着一团油腻的暗黄色(财气),但这黄气边缘却缠绕着丝丝缕缕令人不安的灰黑色(心术不正,克扣工钱),他说话时,口鼻间隐隐有灰气逸散(口舌是非)。
一个背着大包工具、沉默寡言的老木匠,双肩萦绕的气息虽然也偏灰白,却异常沉凝厚重,如同磐石,其中隐隐透出几缕温润的土黄色(手艺扎实,诚信可靠,晚年安稳)。
一个穿着花衬衫、眼神飘忽、在人群外围逡巡的瘦高个年轻人,头顶的气像一团翻滚的墨汁,浓重的黑气中夹杂着几缕刺目的血光(大凶之兆,灾祸缠身,且心性凶戾)!
秦枫心头一凛,立刻将目光从那个瘦高个身上移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当自己“看”向那团墨汁般的黑气时,胸口龟甲微微发热,似乎在示警。这印证了传承中的警告——强行窥视或介入某些大凶大恶之人的命数,极易引火烧身。
就在这时,一辆沾满泥点的破旧面包车“嘎吱”一声停在市场入口。一个剃着寸头、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的壮硕男人推门下车,扯着嗓子吼道:“招两个力气大的,去北郊仓库搬货!一趟八十,现结!手脚麻利点!”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挤了过去。
秦枫的目光却越过那金链子壮汉,落在了面包车驾驶座上。司机是个看起来老实巴交、脸色有些蜡黄的中年人。在秦枫的灵眼视野中,这司机头顶的气息格外混乱:一团浓得化不开的灰黑气(重病缠身,元气大伤)死死压着一缕微弱到几乎熄灭的淡黄色(财运),但这淡黄气的源头,却诡异地连接着副驾驶上一个看似不起眼的黑色皮包——那皮包周围,正散发着一圈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玉白色灵光!
秦枫心中一动。那玉白色灵光,与他胸口的龟甲气息有几分相似,但更加内敛温和,似乎是某种蕴含灵气的古玉或温养多年的护身法器!这气息对司机那浓重的灰黑病气,似乎有着微弱的压制和滋养作用。
“好东西!但…这司机命不久矣,恐怕压不住这灵物太久,也守不住这意外之财。”一个念头瞬间闪过秦枫脑海。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司机近期必有大难,而这蕴含灵气的物件,很可能是他唯一的生机,也可能是祸根。
“喂!那边那个小白脸!看什么看?要搬货吗?细胳膊细腿的,能干动吗?”金链子壮汉注意到了角落里的秦枫,见他穿着不像干苦力的,眼神还总往车里瞟,不由得不耐烦地呵斥道,语气带着轻蔑。
周围几个等待工作的汉子也投来或好奇或嘲笑的目光。
秦枫收回目光,压下心中的波澜,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他现在需要的是能立刻变现的机会,而不是卷入一场明显麻烦的因果。那件灵物虽好,却不是他现在能觊觎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日头升高,劳务市场的人渐渐少了。秦枫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兜里的硬币硌得他生疼。他尝试着向几个招短工的老板望去,但对方不是嫌他看起来不够强壮,就是被他的“学生气”劝退,摇头拒绝。
就在他心头微沉,考虑着是不是要再去别处碰碰运气时,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和随之而来的叫骂声打破了市场的沉闷。·y,p/x?s+w\.,n\e_t~
“哎哟!我的腿!我的腿断了!撞死人啦!”
只见市场入口处,一个穿着破旧工装、头发花白的老头痛苦地蜷缩在一辆崭新的银色轿车前轮旁,抱着右腿大声哀嚎。他身边还倒着一辆锈迹斑斑的老旧自行车。
银色轿车的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时髦、戴着墨镜的年轻女人惊慌失措地下来,脸色煞白:“不…不是我撞的!是他自己突然冲出来倒在我车前面的!我根本没碰到他!”
“放屁!就是你撞的!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撞散架了!哎哟…疼死我了…大家快来看啊!有钱人撞了人还不认账!”老头哭天抢地,声音中气十足,抱着腿的手却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悄悄捏了捏大腿外侧的肌肉。
围观的人群迅速聚拢过来,对着轿车和女人指指点点。
“啧,看着像碰瓷的…”
“不好说,那老太太叫得挺惨…”
“开这么好的车,赔点钱算了呗…”
“现在老人倒地上谁敢扶?谁知道真假…”
时髦女人急得快哭了,她显然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只是一个劲地解释:“真的不是我!我有行车记录仪!你们看…”她手忙脚乱地想回车上拿东西。
“看什么看!谁知道你那玩意儿动了什么手脚!”老头旁边不知何时窜出来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一左一右挡住女人去路,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指着女人鼻子骂道,“撞了人还想赖?告诉你,今天不赔个三五万医药费,你别想走!我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得起吗?”
另一个红毛青年则对着围观人群煽风点火:“大家评评理啊!开豪车了不起啊?撞了人就想跑?还有没有王法了!”
人群议论声更大,不少人看向女人的眼神带上了怀疑和谴责。时髦女人孤立无援,又气又怕,眼泪在墨镜下打转。
就在这混乱的场面中,秦枫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穿透了人群的喧嚣,精准地落在了那个“被撞”的老头身上。
在他的“灵眼”视野中,那老头头顶盘旋的气息,简首是一出精彩绝伦的闹剧!
首先,那团代表着“痛苦”和“伤势”的灰黑色气息,并非凝聚在他抱着哀嚎的右腿上,而是像一层稀薄的、劣质的颜料,极其刻意地、均匀地涂抹在他整个上半身,尤其是脸部!这“痛苦之气”浮于表面,毫无根基,如同无根之萍。
其次,老头印堂位置,非但没有代表灾祸伤病的黑气或血光,反而隐隐透着一股狡黠、亢奋的暗红色(心术不正,行骗得利的征兆)!这股暗红气,与他旁边那两个帮腔的青年头顶的气息紧密相连、同出一源,形成一股纠缠的、令人作呕的“讹诈”气旋!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破绽——老头的双腿!在秦枫的感知里,那两条被破旧工装裤包裹的腿,气血运行极其旺盛流畅,肌肉筋骨强健有力,别说骨折,连一点皮外伤的淤血气都没有!那所谓的“断腿”,纯粹是精湛的演技!
“团伙碰瓷,目标明确,手法熟练。”秦枫心中瞬间下了判断。他目光扫过那辆崭新的银色轿车和惊慌失措的女人,看到她头顶盘旋着一股代表“破财”的黯淡黄气,正被老头三人形成的“讹诈”气旋牢牢吸扯着,颜色迅速变得灰败。同时,她眉宇间还缠绕着一股代表“官非口舌”的灰气,也在不断加深。
“三到五万…这女人若真被讹上,破财是小,后续的麻烦恐怕更大。”秦枫念头飞转。《天衍相术》的警告犹在耳边,但眼前这女人明显无辜受欺,而那几个碰瓷的混混,头顶的“凶戾”之气虽不如早上那个瘦高个浓重,却也绝非善类。最重要的是,他需要钱!需要破局!介入这种程度的“小因果”,或许…是眼下唯一的机会?而且,打击这些害虫,似乎也符合某种冥冥中的“道”?
秦枫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没有像热血青年一样冲上去理论,而是深吸一口气,拨开身前两个看热闹的人,径首走到了那哭嚎的老头面前,蹲了下来。
他的动作很突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三个碰瓷者和惊慌的女人。
“你…你干什么?”黄毛青年警惕地瞪着秦枫。
秦枫没理他,目光平静地首视着躺在地上的老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现场的嘈杂:“大爷,您说您腿断了?”
“哎哟…是啊…疼死我了…骨头都碎了…”老头一愣,随即嚎得更起劲了,抱着腿的手还用力捶打地面。
秦枫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冷意:“哦?骨头碎了?那可真严重。不过…”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老头那条“断腿”,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淡然,“我看您这腿,气血充盈,经络通畅,筋骨强健得很啊。别说断了,怕是跑个三千米都不带喘气的吧?”
此言一出,现场瞬间安静了几分!
老头和他两个同伙的脸色同时一变!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红毛青年反应过来,立刻上前一步,指着秦枫鼻子怒骂,“哪来的小瘪三!不懂别瞎说!信不信老子连你一块儿揍!”
“揍我?”秦枫抬眼,目光如冷电般刺向红毛。在灵眼视野下,红毛头顶那团代表“凶戾”的暗红气息猛地一涨,但秦枫灵魂深处那点紫金光芒也微微跳动了一下,一股无形的、源自古老传承的威压感隐隐透出。
红毛被这目光一刺,心头莫名一寒,气势竟不由自主地弱了三分,后面威胁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秦枫不再看他,重新看向地上的老头,语速不急不缓,却字字清晰:“大爷,您也别装了。您印堂发亮,红光满面,这是要走偏财运的征兆。可惜啊,这财路不正,带着血光。您再看您这两个‘孝顺儿子’…”他目光扫过黄毛和红毛,“印堂晦暗,眼带血丝,眉梢带煞,三日之内,必有牢狱血光之灾!您老要是再这么‘断腿’躺下去,怕是要被他们连累,跟着一起进去吃牢饭了。”
这番话,半真半假,夹杂着玄乎其玄的“相术术语”,结合秦枫那笃定无比、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和语气,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震慑力!
老头脸上的痛苦表情僵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黄毛和红毛更是脸色发白,面面相觑。他们这种人,最是迷信忌讳,秦枫那句“三日之内,必有牢狱血光之灾”像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了他们心里。
围观的人群也炸开了锅。
“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这小伙子…难道懂看相?”
“你看那老头,好像真没那么疼了…”
“我就说像是碰瓷的吧!”
时髦女人也惊呆了,墨镜下的眼睛睁得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穿着普通却气质沉凝的青年。
“你…你放屁!吓唬谁呢!”黄毛色厉内荏地吼道,但声音明显有些发虚。
秦枫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女人:“这位女士,你的行车记录仪,现在可以拿出来给大家看看了吗?我相信,真相就在里面。”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老头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动作麻利得根本不像“断腿”的人,他一把拉住还在发懵的黄毛和红毛,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走!快走!这地方邪门!”
说完,也不顾周围人的惊呼和嘲笑,三人如同丧家之犬,推搡着挤出人群,头也不回地钻进旁边一条小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场精心策划的碰瓷闹剧,在秦枫三言两语和一双洞若观火的“灵眼”之下,滑稽收场。
现场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秦枫身上,充满了好奇、惊讶和探究。
时髦女人终于回过神来,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妆容精致却略显苍白的漂亮脸蛋,快步走到秦枫面前,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先生!太谢谢您了!真的…真的太感谢了!要不是您,我今天…我今天就…”她声音有些哽咽。
秦枫摆摆手,语气依旧平静:“举手之劳。以后开车小心点,遇到事情先报警,保护好自己。”
女人连忙点头,从精致的手包里飞快地掏出一沓钞票,看厚度至少有两三千,不由分说就往秦枫手里塞:“先生,一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要不是您,我损失就大了!”
秦枫看着递到眼前的钞票,又抬眼看了看女人头顶的气息。那团代表“破财”的黯淡黄气己经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代表“后怕”和“感激”的柔和白气。而那“官非口舌”的灰气,也几乎消失殆尽。
他没有矫情推辞。他现在确实需要钱,救命钱。而且,他出手,本就是存了这份心思。
“谢谢。”秦枫坦然接过那叠还带着体温的钞票,手指触碰到钞票的瞬间,一种奇异的感应传来——这些钱上,似乎沾染了一丝女人身上淡淡的、代表“感激”的纯净气息,与他灵魂深处那点紫金光芒隐隐呼应,让他精神都为之一振。
女人见秦枫收下钱,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应该的!对了,我叫林薇,在市中心开了一家画廊。先生您贵姓?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今天真的多亏了您!”
“秦枫。”秦枫报出名字,却没有留电话的意思,“有缘自会再见。”他现在麻烦缠身,不想过多牵扯。
林薇有些失望,但也不好强求,再次道谢后,才心有余悸地回到车上,发动车子缓缓离去。
人群渐渐散去,秦枫捏着手里那厚厚一沓钞票,指关节微微发白。这点钱,足够他应付房租,甚至能支撑他一段时间的生活。
但这只是开始。
他抬起头,望向劳务市场外更广阔的、被高楼分割的天空。灵眼之下,他能看到无数交织流转的“气”——有代表财富的金黄,有代表健康的青绿,有代表权势的深紫,也有代表衰败的灰黑和代表凶险的血红…这座繁华都市的脉搏,在他眼中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赤裸地展现出来。
力量在握,世界便在脚下铺开。
胸口的龟甲传来温润的暖意,如同无声的催促。秦枫的眼神,越过眼前攒动的人头,投向城市深处某个方向——那里,是古玩市场的所在。
下一步,该去那里了。
他不再停留,转身汇入人流,脚步沉稳而坚定。兜里的钞票带来了短暂的踏实感,但更深的渴望和更大的目标,如同火焰,在他眼底深处无声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