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雨菲被人从教室里拉了回去。*s¨i¨l/u?x_s?w·./c?o\m~

窗户‘砰’地关上，震落一截粉笔灰。

楼下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掌声稀稀拉拉像受潮的鞭炮，很快被邹主任的呵斥打断。

“这谁啊这是？要死要活的，怎么搞的？”

“一看就是谈恋爱弄得呗，不知道是哪个年级的……”

“我听她刚才喊什么张文慧？你们认识吗？”

“没听说过……我刚才下都快吓死了，从来没见过有人要跳楼的……”

“我也是，就在电视上看到过……谈恋爱就非要寻死觅活的吗？”

看到人没事之后，楼下围观的人就像是大型机械开机，“嗡”地一下发出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没等大家说太久，卢娜就看到一群人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孙雨菲，她左右胳膊分别被一男一女搀扶着——他们应该是孙雨菲的父母。

孙雨菲父亲搀着女儿的手青筋暴起，像是要把她骨头捏碎又不敢用力。母亲圆润的脸颊肌肉不停抽搐，仿佛有看不见的线在拉扯——那是想嚎啕大哭又强忍住的扭曲。

跟在他们一家三口身后的，是几名老师和校领导，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校领导时不时和身边的两名警察说些什么。

走在最前面的孙雨菲低着头，头发乱糟糟地垂下几绺，挡住了她脸上的表情，身旁父母的哭诉、老师领导的安抚都像是与她无关一样，她只是默不作声，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2^8-看`书`网. ^追\最·新￠章\节!

他们一现身，原本围在一起说小话的人顿时像被按下了暂停键，西下里安静得只有呼呼的北风声。

学校教导处的邹主任安排他们一家三口去教务处稍事休息，两名警察夹着记录本站在教务处门口，烟头扔了一地——他们得等那孩子情绪稳定再做询问。

邹主任安顿好一切，转头严厉地对围观学生说：“该回家回家、该上自习就上自习去！还围在这里干什么呢！”

人群霎时一哄而散，邹主任头大如斗。

这个礼拜恰好轮到他在学校值班，谁知道就遇到这种事情。

他又对留下的老师说：“先紧急开个短会，王校长他们马上就到。”说罢摆了摆手，示意教师们都跟他进楼去会议室开会。

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一切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老师们面面相觑，默默地跟着邹主任进楼了：这件事最后该怎么处理才是最麻烦的！

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们在为这件事头疼，学生们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激动——没有了逼近眼前的生命之重，凶凶的八卦火焰就燃烧了起来。

可是最为知道内情的初二5班众人，此时却纷纷杜口绝言，就连向来话多得像是机关枪的吴倩倩，碰到别人问关于孙雨菲的事情，也是一问摇头三不知。\n\i,y/u_e?d`u`.?c′o¨m`

于是各种各样的流言就在私底下传了起来。

第一节课间还只是“为情所困”，到下自习时己经变成“怀孕被甩”，等到宿舍熄灯，版本己经进化到“和校外混混纠缠”——每经过一张嘴，故事就多长出一只畸形的脚。

传到后来，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向来老实乖巧的孙薇都来向卢娜打听。

卢娜看了看孙薇亮晶晶的小眼神，摇了摇头说：“就是男女朋友分手，具体情况我虽然不知道，但也没有怀孕这么夸张。”

孙薇点了点头，相信卢娜说的，她想到自己上学路上听到其他人传的话，就有点生气，“我今天上学路上听别人说的，那话说得真难听！什么不检点啊，活该啊……搞得她们自己不是女生一样！”

“哎……刀子不挨到自己身上是不会觉得疼的。传播流言蜚语多简单，上下嘴皮子碰一碰就行了，但是带给别人的伤害却无法估量。”卢娜叹了一口气，想到了以前看过的小说《月亮与六便士》里面的一句话：卑鄙与高尚，邪恶与善良，仇恨与热爱，可以并存于同一颗心灵中。

也许是被昨晚发生的事情刺激到了，全校早上的第一节课都换成了班会。

周老师仿佛刚刚开完年级组会议，她拿着笔记本匆匆走进教室，把笔记本往讲台上一摔，铁皮铅笔盒弹起来又落下，哐当一声让后排打瞌睡的男生差点栽倒。

教室里交头接耳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

罕见地，周老师没有说话，而是平静地、缓慢地看了一圈教室中的所有人，就在同学们都感到极为不自在的时候，她才开口说：

“同学们，想必有些人己经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了。在这里我不多赘述，我只想告诉你们：谣言止于智者。对不幸的人寄予同情，是一种德行，谁都应该具有这种德行。你们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会像子弹一样伤害到别人，在学校把事情调查清楚之前，我不希望再有任何的谣言从我们班上传出去。”

“你们还很年轻，还有大把的青春，不要把精力放在不必要的地方。这是我第二点想说的，”周老师冷笑一声：“有些女同学，别以为帮男生抄作业就是贤惠了。你们现在倒的水，将来都是自己脑子里进的！”这话毒得连班长都缩了脖子。

说话间，周老师的目光短暂停留在了某些人身上，而被她看到的人，基本上都是私下里偷偷谈恋爱的——有的人是和同班同学，有的人是和其他班同学。

他们全都紧张得一动不动，生怕周老师临时起意点名，虽然班上大部分人都知道谁和谁谈恋爱的事，但是被老师知道并且点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最后，趁着这次期中考试，我刚好跟你们家长好好聊一聊。大家回去通知家长，下个星期五下午开家长会，没有特殊情况的都要来参会，有事的让你们家长给我打电话。”

卢娜看着周老师训话时晃动的马尾辫，突然想起2023年那个跳楼的网红。

当年网友也是这般，先刷“心疼”，再扒“黑料”，最后变成一场流言的狂欢。

周老师的震慑还是有用的，至少下课后，卢娜就再没听人提过孙雨菲的事情——私底下的讨论或许少不了。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吴倩倩把馒头捏成紧实的面团，指甲缝里嵌进碎渣。她突然把馒头砸进菜汤，溅起的油星子落在校服上——就像那些甩不掉的脏话黏在孙雨菲身上。

“你们说怎么会有这么混账的傻……”吴倩倩忍了又忍，没有把脏话骂出来。

“傻逼。”卢娜接口道，“这种玩意儿不需要留面子，首接骂就行。”

李月和同桌的三个男生看了卢娜一眼，吴倩倩扯了个难看的笑容出来，说：“不过一晚上的功夫，这外头都传成什么样子了！就算老师制止了，但还是有好多人在编造谣言，一个二个吃饱了撑的吧！屁本事没有就会瞎逼逼……这又不全都是……她的错！”

吴倩倩扫了一眼对面默不作声、看似安心吃饭的三个男生一眼，没把孙雨菲的名字说出来。

卢娜和李月两人只好默默安慰吴倩倩，让她把憋在心里的火气发出来。

好在吴倩倩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狠狠地骂了那些传播谣言的人和张文辉一通之后，终于能心平气和地吃饭了。

不过吴倩倩发泄完之后能平静了，卢娜却无法平静下来，因为期中考试成绩逐渐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