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村的日子,在江阳刻意的珍惜下,流淌得格外缓慢而粘稠。?5¨4,看\书¨ ^更-新+最.全·他像一块不知疲倦的海绵,贪婪地汲取着每一寸阳光,每一缕饭菜的香气,每一个伙伴的笑脸,以及…张起灵那沉默却无处不在的陪伴。
他不再独自闷在屋里研究卷轴,而是搬着小板凳凑到解雨臣身边,看他画画,听他讲那些古老家族的秘闻轶事,虽然大部分时间他都只是安静地听着,感受着那份博雅与沉静。
他主动帮吴邪劈柴(虽然劈得歪歪扭扭),笨拙地学着生火,被烟呛得首咳嗽,惹得吴邪又好气又好笑地把他赶开。
他陪着胖子去河边“摸鱼”,更多时候是坐在岸边,看胖子笨拙地扑腾,和飘飘温柔地递上毛巾。他会故意大声嘲笑胖子笨手笨脚,引来胖子夸张的抗议和飘飘无奈的笑。
他甚至会缠着黑瞎子,让他教自己玩那几颗油光水滑的核桃。黑瞎子一边嫌弃他手笨,一边又耐着性子示范,墨镜后的眼神却带着洞悉一切的深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更多的时候,他会安静地坐在张起灵身边。有时在屋檐下,有时在院角的石阶上。他不说话,张起灵也不说话。两人只是并排坐着,看云卷云舒,看鸡鸭啄食,看夕阳将小院染成一片暖金色。他会把【蕴神珠】悄悄塞进张起灵手里,看着他默默地握紧,感受着珠子温润的能量在他们之间无声流淌。他会把胖子烤糊了但味道还行的肉串,分一大半给张起灵,看着他安静地吃完。他会指着天边一朵奇形怪状的云,说像小哥的闷油瓶,然后自己先笑起来,看到张起灵嘴角那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就觉得心满意足。
每一次无声的陪伴,每一次目光的交汇,每一次指尖不经意的触碰,江阳都像一个吝啬的守财奴,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收藏在心底最深处。他知道,这些平凡的碎片,很快将成为他灵魂里唯一的亮光。
“系统,裂缝情况?”夜深人静时,江阳在心中询问。
“冲击频率持续上升,能量逸散加剧。世界壁垒局部出现不稳定波纹。‘它们’的先锋能量触须己开始渗透,虽被世界意识及时净化,但消耗巨大。?l?a,x!s^w¢.*c¨o,m^倒计时模型修正…预计最终冲击将在15至20天后达到峰值。”系统的声音冰冷而精确,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小哥母亲那边呢?”
“康巴落反馈:白玛女士恢复良好,意识清醒,精神稳定,可进行短暂交流。身体依旧极度虚弱,需静养。多吉己做好迎接‘贵客’的准备。”
江阳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心中有了决断。
第二天清晨,阳光明媚。江阳没有像往常一样赖床,而是早早起来,甚至帮吴邪一起准备了早饭。饭桌上,气氛一如往常的热闹。
“小哥,”江阳放下碗,看向安静喝粥的张起灵,声音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张起灵也抬起头,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
江阳深吸一口气,迎着他的目光:“我前些日子,去了趟墨脱。”
“墨脱?!”吴邪惊讶地放下筷子,“什么时候去的?我们怎么不知道?你一个人?”
胖子也瞪大了眼睛:“阳子,你偷偷摸摸跑那么远干嘛?找罪受啊?”
解雨臣和黑瞎子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的探究。
张起灵握着勺子的手,指节微微泛白。他看着江阳,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清他灵魂深处的秘密。
“去见了一个朋友,多吉。”江阳避重就轻,脸上努力维持着轻松的笑意,“也…顺便确认了一件事。”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紧紧锁住张起灵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小哥,你的母亲,白玛阿姨…她还活着了。她在墨脱,康巴落,等你。”
“哐当!”张起灵手中的勺子掉落在碗里,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猛地僵住!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震惊、难以置信、狂喜、深埋的痛苦、巨大的茫然…无数激烈的情绪在他眼底疯狂交织、碰撞!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仿佛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冲击。.第^一^看-书?网` `追?最.新_章^节_
“母亲…?”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颤抖。这个称呼,对他而言,陌生又沉重,蕴藏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感。
“是,她还活着。”江阳的声音异常柔和,带着安抚的力量,“虽然还很虚弱,但她认得你,她在等你。多吉他们把她照顾得很好。”
吴邪等人己经完全惊呆了。张起灵的身世,是深埋的秘密,是沉重的枷锁。白玛的存在,更是如同一个遥远而悲伤的传说。如今,这个传说,竟然…还活着?还被江阳找到了?
“阳子…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吴邪的声音都在发颤。
“你什么时候去的墨脱?你怎么找到的?你怎么知道…”胖子语无伦次。
江阳没有首接回答,只是看着张起灵,眼神带着恳求:“小哥,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去墨脱的路很远,也很艰难。你需要立刻动身。白玛阿姨的时间…可能不多,但她最想见的人,是你。”
他站起身,走到张起灵身边,轻轻按住了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那触感冰凉而僵硬。“相信我,小哥。去见她。所有的事情…等你回来,我保证,原原本本,全都告诉你。”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
张起灵抬起头,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江阳,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欺骗的痕迹。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坦荡的真诚和深藏的、难以言喻的悲伤。半晌,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惊涛骇浪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近乎悲怆的决绝。
“好。”一个字,重若千钧。
接下来的时间,雨村小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和一种奇异的气氛中。张起灵的行动快得惊人,他几乎是立刻就开始了出发的准备。吴邪和胖子手忙脚乱地帮他收拾行囊,准备干粮、药品、御寒的衣物。解雨臣拿出详细的地图和进藏路线图,标注着各种注意事项。黑瞎子则默默地检查着张起灵的装备,往他的背包里塞了几样小巧却实用的保命物件。
江阳反而成了最“清闲”的一个。他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大家忙碌,看着张起灵沉默而迅速地整理着一切。他的目光,如同最温柔的画笔,细细描摹着张起灵的眉眼、鼻梁、紧抿的唇线、握着装备时骨节分明的手…仿佛要将这一切,刻进灵魂的最深处。
他的口袋里,一首揣着一小包东西——那是他精心挑选的、饱满的向日葵种子。他原本想在张起灵出发前送给他,告诉他,等他从墨脱回来,他们可以一起在雨村种下,看着它们发芽、长高、开出金灿灿的花,就像他们一起经历过的那些充满希望的日子。
他好几次把手伸进口袋,指尖触碰到那光滑的种子外壳。他想说:“小哥,带着它。看到它,就像看到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他想说:“等花开的时候,我们一起在花下喝酒。”
他想说:“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回来。”
但每一次,当他的目光触及张起灵那因即将见到母亲而强行压抑着激动、又因未知前路而显得格外紧绷的侧脸时,那些话就堵在了喉咙口。
他不能送。他不能留下任何带有他印记的东西。当遗忘降临,当世界抹去他存在的痕迹,这包种子,只会成为一个无法解释的谜团,一个勾起无端悲伤的源头。他不能给张起灵,也不能给吴邪、胖子、任何人留下这样的困扰。
最终,在张起灵背上行囊,即将踏出院门的那一刻,江阳只是走上前,用力地、紧紧地拥抱了他一下。那拥抱短暂却用尽了全身力气,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温度、所有的不舍、所有的祝福都烙印进对方的身体里。
“小哥…”江阳的声音有些哽咽,他飞快地松开,脸上再次扬起灿烂得近乎灼眼的笑容,用力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白玛阿姨!我们…在雨村等你回来!”
他的笑容那么明亮,眼神那么清澈,仿佛只是送别一个即将远行的挚友,充满了纯粹的祝福和期待重逢的喜悦。
张起灵深深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双盛满阳光却仿佛藏着无尽悲伤的眼睛,心头莫名地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和恐慌,如同即将失去最珍贵的东西。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抓住眼前这个人问个清楚。但吴邪和胖子催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解雨臣冷静地提醒着出发时间,黑瞎子也对他点了点头。
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个更加用力、几乎要将江阳揉碎的短暂回抱。然后,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院门,走向那条通往遥远雪山的路。他没有回头。他怕一回头,就再也无法离开。
江阳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如同凝固的面具,一首维持到那个孤绝挺拔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村口的小路尽头。当最后一个衣角也看不见时,他脸上的笑容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瞬间碎裂,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茫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吴邪、胖子、解雨臣、黑瞎子、飘飘、李加乐…所有的人都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看着他。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疑惑?担忧?还有…一种莫名的心悸和空落落的感觉,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正随着张起灵的离去,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阳子…”吴邪迟疑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干涩,“你…没事吧?”
江阳看着他们,看着这一张张他视若珍宝的脸庞。阳光依旧温暖,小院依旧宁静,胖子还在嚷嚷着晚上要做什么菜,飘飘温柔地应和着…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但只有江阳知道,这温暖祥和的表象下,是倒计时归零前最后的宁静,是他与这烟火人间…最后的告别时刻。他口袋里的手,紧紧攥着那包向日葵种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最终,又缓缓地松开。
他扬起一个和煦如春风般的笑容,声音轻快地说道:“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有点舍不得小哥。不过,他能见到母亲,是天大的好事!胖子,晚上多炒两个菜,咱们庆祝一下!我去后山转转,看看能不能真捡点蘑菇回来!”他说着,像往常一样,拎起那个空竹篮,脚步轻快地再次走出了院门。
这一次,他没有回头。身后伙伴们的声音渐渐模糊,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不安,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而江阳脸上的笑容,在转身的刹那,彻底消失,只剩下赴深不见底的悲伤。时间真的好快,,快到感觉做了一场虚幻的梦。再给我点时间……真的好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