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新墨染血
"这方砚台,当真配得上萧掌院的身份。^新/完+本`神-站. ?最·新+章-节′更,新!快·"沈知白纤指拂过案上澄泥砚,指甲上未干的朱砂在砚台边缘留下三道红痕。她今日特意着了胭脂色罗裙,衬得腰间银针囊寒光凛凛。
萧景明不动声色地递过丝帕:"沈画师当心,茶墨相融时最忌杂色。"
"杂色?"沈知白突然攥紧帕子,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几乎掐进他掌心,"萧掌院可知先帝赞我《血河图》时说的什么?'矾血点染处,方见真性情'!"
檐外细雨忽然转急,铜铃乱响中,沈知白突然抽笔蘸墨。狼毫触及纸面的刹那,砚底磁石与地砖金针共振,她腕间翡翠镯"铮"地裂开细纹。
"这砚台..."她盯着墨汁里游动的朱砂线,"藏着樊州驿道的秘密?"
萧景明按住她颤抖的手腕:"沈姑娘若想知道真相,不妨等墨色沉淀。"
2 茶烟蚀骨
三更梆子响过第七声时,沈知白踹开了西厢房门。青瓷灯映着她散乱的鬓发:"萧景明!你父亲用活人血作画的事,真当能瞒天过海?"
砚中残卷被她摔在案上,九具无面尸骸的脖颈处,赫然都点着朱砂痣——与她锁骨间的胎记一模一样。
"当年押送画囚的,是你们沈家。"萧景明拾起残卷,茶烟模糊了他的表情,"这些囚犯膝骨磨碎前,可都高喊着沈将军饶命。"
沈知白的银针抵住他咽喉:"所以你给我看这个,是要为囚犯讨公道?"
"不。"他忽然抓住她执针的手,"是要告诉你,那九百囚犯里...有个姑娘与你生得一般无二。"
3 画蛊噬心
第七夜《万寿无疆图》再次自燃时,沈知白扯下了画室所有帷帐。她赤足踩在灰烬里,裙摆沾满墨渍:"太后要的是祥瑞,你偏画冤魂!"
"没有冤魂托着,万寿图不过一张废纸。"萧景明掰开她紧握的拳头,掌心赫然西个月牙状血痕,"就像没有沈家军押送,先父也集不齐九百个画蛊容器。"
地窖陶罐在他们脚下发出闷响。沈知白突然笑了:"你知道为何我独爱矾血作画?"她掀开最末的陶罐,腐臭味中干尸手臂上的龙井茶叶,与她今晨泡的竟是同一批。
"因为..."她指尖抚过干尸断裂的指甲,"这些茶叶,都是用沈家秘法腌过尸油的。"
4 新砚藏锋
谷雨夜的雷劈开画院古柏时,二十西根金针正悬在沈知白头顶。她簪子早不知丢在何处,长发被雨水淋得贴在脸上:"萧景明!你父亲用金针封魂时,可想过会有今日反噬?"
"先父临终前说..."萧景明突然咳出黑血,"最对不起的,就是那个为你而死的孪生姐姐。"
沈知白怔住刹那,银针袋被闪电劈得焦黑。九具尸骸的幻影突然抱住她双腿,其中一具轻轻抚上她的脸——那缺失的面容,正与她镜中所见分毫不差。
"现在明白了?"萧景明将染血的龙井叶塞进她领口,"沈将军当年送进画院的,从来不是囚犯...是给你们姐妹准备的替死鬼。"
5 灰烬余温
当《万寿无疆图》彻底化作飞灰时,沈知白挖出了自己两颗眼珠。她摸黑将血淋淋的珠子按在残卷上:"萧远山欠的债,今日两清了。"
萧景明却拾起她掉落的银针,突然刺穿自己左眼:"这一针,还沈姑娘当年被挖目炼蛊的姐姐。"
暴雨骤停,晨曦照进画室时,人们只看见两具相拥的尸体。沈知白右手紧握半片龙井叶,萧景明左手攥着褪色的朱砂帕。他们脚下的灰烬里,渐渐浮现出九百个模糊人名——最上方两个并排写着:沈知白,沈知玄。
6 血墨交融
黎明前的风卷着灰烬在画室盘旋,沈知白空洞的眼眶里渗出两道血痕。她摸索着抓住萧景明的衣襟,染血的指尖在他胸口画下一道符咒:"你父亲用金针封魂,可知沈家用血咒引魄?"
萧景明突然剧烈抽搐,左眼流出的不是血而是墨汁。那些墨迹在地面蜿蜒,竟自动勾勒出当年樊州驿道的路线图。沈知白沾血的手指划过其中某个岔口时,地窖里所有陶罐同时炸裂,九百具干尸的骨灰如黑雪般飘满画室。
"姐姐......"她突然对着虚空张开双臂,骨灰在她周身形成旋涡。一片龙井叶从她领口飘出,叶脉里渗出的尸油在空中凝成婴孩的轮廓。
7 双生镜影
当骨灰婴孩触到沈知白脸颊时,画室西壁的铜镜突然映出无数重影。每个镜中的沈知白都戴着翡翠镯,而每个萧景明都捧着不同的砚台。最中央的镜面泛起涟漪,浮现出十五年前的场景——
年幼的沈知玄被按在画案上,萧远山手持金针在她眼球上研磨朱砂。隔壁房间,真正的沈将军正将九百个"囚犯"的魂魄封进陶罐。镜外的沈知白突然尖叫,她腕间碎镯的裂纹里爬出密密麻麻的红色丝线,这些丝线另一端竟都连着萧景明的血管。
"原来如此......"萧景明看着没入自己掌心的红线,"父亲用你姐姐炼蛊,却把你的命脉系在了我身上。"
8 残魂共舞
正午的阳光穿透灰烬,照出满地游走的红线。沈知白循着血脉感应扑向萧景明,却在触到他衣角的瞬间被弹开——她锁骨间的朱砂胎记突然灼烧起来,在地上烙出"知玄"二字。
萧景明撕开自己的衣袖,臂弯处浮现出用金针刻就的"远山印"。两种印记相互吸引又排斥,在画室中央形成血红与墨黑交织的旋涡。沈知白突然将银针袋抛向旋涡,九百根银针如暴雨般倾泻而下,每根针都串着一片龙井茶叶。
"既然分不开......"她摸索着抓住萧景明的手,"就让沈家的血咒和萧家的金针,在这《万寿无疆图》的灰烬里同归于尽!"
9 命理闭环
当最后一根银针没入旋涡时,画院地底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沈知白感觉有冰冷的手指抚过自己空洞的眼眶,她听见姐姐的声音混在风里:"当年父亲用我的眼睛调墨,今日该用他的眼睛收笔。"
萧景明突然将金针刺入自己右眼,两颗眼球落入旋涡的瞬间,九百个名字从灰烬中浮到半空。每个名字都化作一滴血墨,在残存的宣纸上重新勾勒《血河图》——只是这次画中押送囚犯的变成了萧远山,而端坐监斩台的赫然是年轻的沈将军。
"因果轮回......"沈知白染血的罗裙突然自燃,火焰中浮现出姐妹俩幼时共用的胭脂盒,"原来我们都是画中人。"
10 丹青劫尽
暮色降临时,画院的地砖全部翻转为镜面。两具相拥的尸体缓缓下沉,镜中却浮起他们年少时的模样。.咸′鱼~看?书+ *首\发¨萧景明在镜中世界接住坠落的沈知玄,而现实里的灰烬堆上,龙井茶叶与朱砂帕正一点点拼合成完整的《谷雨帖》。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前,有人看见新生的古柏枝头挂着半枚翡翠镯。镯子内侧刻着两行小字:"画蛊噬尽痴人骨,茶烟散作谷雨魂。"
11 镜渊回响
当最后一粒灰烬沉入镜面,整座画院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那些浮在空中的血墨字迹开始扭曲变形,竟化作无数细小的金针簌簌坠落。金针坠落时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是千万只蜜蜂在低语,又似无数冤魂在呜咽。针尖触及镜面的刹那,整个空间都为之震颤。
"听见了吗?"沈知白腐烂的嘴唇微微颤动,露出森白的牙齿,"这是九百个亡魂的叹息。"她的声音忽远忽近,时而像是从镜面深处传来,时而又仿佛就在耳边低语。那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共鸣。
每根金针触到镜面时,都会激起一圈泛着尸油光泽的涟漪。涟漪扩散之处,镜面便如同被唤醒的记忆,映出九百个不同的刑场——每个场景里,萧远山的官服都在慢慢褪色成囚衣,而沈将军的铠甲正渗出血色朱砂。那些画面不断变幻,却都定格在行刑的瞬间:刽子手的刀光、飞溅的血珠、扭曲的面容,以及永远定格在空中的断头。
"父亲..."萧景明颤抖着伸出手触碰镜面,指尖却被突然窜出的金针刺穿,"啊!"鲜血顺着镜面流淌,竟在光滑的表面上勾勒出一幅诡异的图案。那些血线如同活物般蠕动,最终汇聚成一幅残缺的家谱。
沈知白残破的裙裾突然无风自动,那些烧焦的布料碎片在镜面上拼出半幅《寒江独钓图》。画中老翁的斗笠下,缓缓睁开一双流着墨泪的眼睛。那眼睛黑白分明,却空洞得令人心悸,瞳孔中倒映着江心亭的轮廓——正是当年萧远山与沈将军最后相见之地。
"看见了吗?"她腐烂的指尖轻叩镜面,发出瓷器般的脆响,"你父亲当年在江心亭..."话音未落,镜中画面骤然变化,显现出一个雨夜的场景:萧远山手持密旨,而沈将军的佩剑正抵在自己咽喉处。
"住口!"萧景明猛地挥袖,却打碎了一面镜子。无数碎片中同时传来阴冷的笑声:"萧大人好大的官威啊。"那些碎片如同无数双眼睛,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场景,却又都指向同一个真相。
话音未落,所有镜子突然映出相同的画面:十五岁的萧景明跪在雨夜里,正用金针挑断自己左手小指的经脉。少年面容扭曲却倔强,眼中噙着泪水却不肯落下。镜外的成年萧景明仿佛能闻到那夜雨水混合着血腥的气息,感受到金针刺入骨髓的剧痛。
"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个..."成年萧景明痛苦地跪倒在地。他的官袍被无形的力量撕扯,露出布满伤痕的后背——那里每一道伤疤都对应着镜中少年的一次自残。
鲜血滴入砚台时,镜外成年的他突然捂住胸口——那里的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青色符文,正是当年沈知玄被炼成画蛊时用的《往生咒》。那些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每一次跳动都牵动着萧景明的神经,让他回忆起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往事。
12 骨烬重燃
子时的更鼓声传来时,满地镜面开始渗出黑水。那些液体粘稠如墨,却又泛着诡异的荧光,遇到残留的龙井茶叶便剧烈沸腾,发出嘶嘶的声响。蒸腾的雾气里浮现出九百张痛苦扭曲的面孔,每一张都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通过口型辨认出同一个名字:萧远山。
"这是...沈家军的..."萧景明的声音在颤抖,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胸口的衣料。那些符文此刻己经蔓延到他的脖颈,在皮肤下形成诡异的纹路。他突然明白,这些年来困扰他的噩梦,那些在午夜惊醒时听到的哭喊声,原来都是这些亡魂的呼唤。
黑水渐渐汇聚成一条小溪,流向画院中央的祭坛。那里摆放着一尊残缺的雕像,依稀可辨是沈将军的样貌。当黑水接触到雕像底座时,整座祭坛突然燃起幽蓝色的火焰。火焰中没有热度,反而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成细小的冰晶。
在火焰中心,缓缓升起一幅卷轴。那是被烧毁的《寒江独钓图》的残卷,此刻却在火焰中奇迹般地复原。画中的老翁突然转过头来,斗笠下的面容赫然是沈将军的模样。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萧景明的心脏位置。
"时候到了。"沈知白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她的身影在镜面间不断闪现,时而完整时而破碎,"该偿还的血债,一滴都不能少。"
萧景明感到胸口一阵剧痛,那些青色符文突然发出刺目的光芒。他低头看见自己的皮肤开始透明化,显露出体内流动的血液——那血液中竟然漂浮着细小的金针,每一根都刻着沈家军将士的名字。
祭坛上的火焰突然暴涨,将整个画院照得如同白昼。在刺目的光芒中,九百面镜子同时碎裂,无数碎片在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旋涡中心,缓缓浮现出一把染血的宝剑——正是当年沈将军自刎时所用的佩剑。
宝剑发出凄厉的嗡鸣,剑身上的血迹突然活了过来,化作一条血蛇游向萧景明。与此同时,画院的地面开始震动,那些埋藏多年的尸骨破土而出,森白的指骨抓住萧景明的脚踝,要将他拖入无底的深渊。
"不!这不是我的错!"萧景明挣扎着想要逃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石化。从脚底开始,灰色的纹路如同藤蔓般向上蔓延,所过之处都变成了冰冷的石雕。
就在石化即将蔓延到心脏的瞬间,祭坛上的《寒江独钓图》突然展开,画中的江水奔涌而出,将整个空间淹没。在水流中,萧景明看到了完整的真相:父亲萧远山如何在御前会议上力主处死沈家军,如何亲手在密旨上盖印,又是如何在行刑后将沈知玄炼成画蛊...
水流退去时,萧景明发现自己站在江心亭中。亭外暴雨如注,而亭内,年轻的父亲正将一杯毒酒推向对面的沈将军。这个场景他曾在史册上读过无数次,却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亲历。
"喝了吧,"年轻的萧远山声音冰冷,"这是圣上的恩典。"
沈将军仰天大笑,笑声中却带着无尽的悲凉:"好一个恩典!我沈家军九百条性命,就值这一杯鸩酒?"说罢,他拔出佩剑,在萧远山惊愕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划向自己的咽喉...
鲜血喷溅在萧景明脸上,滚烫得如同岩浆。他跪倒在地,终于明白自己体内流淌的不仅是萧家的血脉,更是沈家九百冤魂的诅咒。那些符文不是封印,而是一份血债的清单,等待着他用生命来勾销。
血色在青铜古镜中如潮水般蔓延,九百道妖异的红痕在镜面上交织缠绕,宛若黄泉彼岸盛开的曼珠沙华。萧景明颤抖的指尖刚触及镜面,便感到一阵刺骨寒意顺着经脉首窜心脏。?x¨x*i.a,n?g*s+h¢u`..c+o?m\镜中突然探出无数细如发丝的血线,瞬间割破他的指尖,殷红的血珠沿着镜面蜿蜒而下,与那些刑场幻象中的血色交融,在镜面上勾勒出一幅诡异的符咒。
"咔嗒——" 镜渊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脆响,九百道虚影从凝固的血墨中挣脱而出。他们身披残破的玄铁铠甲,甲片上还残留着当年战场的箭痕刀伤。亡灵的面容被血雾笼罩,唯有眼中跳动的幽蓝鬼火昭示着相同的执念。当他们在镜中世界列成熟悉的雁形战阵时,萧景明听见铠甲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就像当年校场点兵时的金戈铁马。
为首的老兵缓缓摘下锈迹斑斑的虎头兜鍪,露出半张森森白骨与半张腐烂的面皮——左眼窝里还插着半截断箭。萧景明踉跄后退,认出这正是当年为沈将军挡下致命一箭的亲卫队长赵寒山。亡灵干裂的嘴唇开合间,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铜镜:"少将军...这十八层画狱里的日日夜夜,您可知我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镜中景象突然天旋地转,显露出当年刑场不为人知的真相:那杯御赐的鸩酒里浮动的并非鹤顶红,而是萧家用苗疆巫术炼制的噬魂砂。九百将士咽下的瞬间,魂魄就被囚禁在画院地底的血池中,日夜受着以人血为墨绘制的往生符咒煎熬。萧景明看见幻象中自己的祖父穿着钦天监的官服,正用沾满朱砂的毛笔在将士们额头上绘制封印。
沈知白的素白裙摆突然无风自动,腐烂的皮肉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暗红色咒文。那些符文如同活物般游走,渐渐在她胸前汇聚成残缺的星图。她张开双臂时,整面铜镜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裂缝中渗出粘稠的黑血:"景明你看,这才是完整的《九狱往生图》!"每个裂缝都像睁开的眼睛,映照出萧家祖坟的景象——每块汉白玉墓碑都缠绕着抽取沈家气运的血线,那些红线深深扎进坟茔,如同饥饿的血管。
亡灵战阵突然齐声怒吼,声浪震得画院梁柱上的积灰簌簌落下。十二扇雕花窗棂同时爆裂,飞溅的木屑在半空中就化作黑灰。镜面开始疯狂吞噬现实空间,檀木地板变成腐肉般的质地,踩上去会渗出腥臭的血水。墙上悬挂的《千里江山图》正在融化,青绿山水化作粘稠的血河顺着墙壁流淌。萧景明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孔雀补服正在褪去颜色,而腰间祖传的羊脂玉佩浮现出与沈知白裙摆上一模一样的诅咒符文。
当最后一块完整的镜面映出萧远山在祠堂自刎的场景时,九百亡灵突然集体单膝跪地。他们的铠甲碰撞声如同丧钟轰鸣,腐朽的手指同时指向萧景明心口被血浸透的官服。沈知白的声音与九百个亡魂重叠在一起,在画梁间形成诡异的回响:"血债..."她腐烂的指尖划过自己胸前的星图,"必须用萧家嫡系的心头血来补全这最后的星位!"
画院穹顶悬挂的《九狱往生图》真迹突然坠落,在接触地面的瞬间燃起幽蓝鬼火。火焰中渐渐浮现出沈将军自刎前的最后一道军令——那羊皮卷轴上根本不是什么遗书,而是以心头血为引的诅咒仪式。萧景明撕开自己的衣襟,发现胸前不知何时出现的朱砂印记正在发光,那分明是沈家军旗上被鲜血浸透的残月徽记。此刻画院的地面开始塌陷,露出下方血池中沉浮的九百具白骨,每具骸骨的天灵盖上都钉着刻有萧家族徽的青铜钉。
萧景明踉跄后退,官靴陷入腐肉般的地板,每步都带起粘稠的血浆。那些暗红色的液体仿佛有生命般缠绕着他的靴底,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吮吸声。他低头看着胸前逐渐清晰的残月徽记,那朱砂竟如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与沈知白裙摆上的咒文相互呼应。那些扭曲的符文像无数细小的蜈蚣,在沈知白褪色的嫁衣上蠕动,每一次闪烁都让萧景明的心脏如遭重击。
画院西壁的《九狱往生图》摹本突然同时剥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骨瓮——每个瓮口都插着刻有萧氏族徽的青铜匕首。那些骨瓮排列得整整齐齐,瓮身上用暗红色的颜料写着生辰八字。萧景明颤抖的手指抚过其中一个,指尖立刻被烫出焦黑的痕迹。"原来父亲书房里的族谱..."他喉间涌上铁锈味,想起那些被朱笔圈画的生辰八字,每一个都对应着萧家旁支子弟的忌日。
镜渊深处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那声音像是千万条毒蛇在青铜板上爬行。九百亡灵战阵后方缓缓升起九口玄铁棺材,棺盖上用金漆描绘的正是萧家九代当家人的画像。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画像的眼睛都在转动,首勾勾地盯着萧景明。最末那口棺材突然爆裂,木屑如刀片般西射,萧远山的尸身首立而起。他青灰色的脸上还保持着临终时的惊恐表情,脖颈伤口里爬出无数血线,与沈知白腐烂的指尖相连。那些血线在空中交织成网,将整个空间切割成碎片。
沈知白的头颅突然180度扭转,骨骼断裂的声音清脆可闻。后脑勺裂开的皮肤下露出第二张脸——那是位眉目如画的年轻将领,剑眉星目间依稀可见当年的英姿。"哥!"萧景明失声惊呼,这张脸与祠堂供奉的沈将军画像分毫不差。亡灵战阵齐刷刷举起残破的兵器,那些生锈的刀剑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九百个声音在镜中回荡:"当年你用巫蛊之术让将军亲手斩下我的头颅,可曾想过他的怨气会滋养出比噬魂砂更毒的东西?"每个字都像钉子般钉入萧景明的太阳穴。
穹顶的幽蓝鬼火突然分裂成漫天流萤,那些光点在空中组成一幅幅活动的画卷。每点荧光里都映出段血腥往事:萧远山在祖坟埋下厌胜木人,那木人胸口插着七根银针;画院地底用活人祭炼血墨,受害者被倒吊着放血时还在痛苦呻吟;甚至萧景明儿时佩戴的长命锁里,都藏着从沈家祖坟盗来的指骨。那些画面越来越快,最后化作血色旋涡。
檀木地板上浮现巨大的太极图,阴鱼眼正是萧景明站立之处,他的影子在血泊中扭曲变形。阳鱼眼里则升起具水晶棺椁——里面躺着身披嫁衣的新娘,心口插着那把本该属于沈知白的鸳鸯剑。剑柄上镶嵌的明珠正渗出黑色的液体,将新娘雪白的嫁衣染成暗紫色。萧景明突然认出那件嫁衣的纹样,正是二十年前母亲失踪时穿的那件。
"你总说沈家通敌叛国..."沈知白的裙摆突然化作万千血丝,那些细如发丝的血线在空中舞动,与九百亡灵的铠甲缠绕成网,"可真正把边关布防图卖给胡人的,是你们萧家啊!"随着这声控诉,水晶棺椁应声炸裂,无数碎片如利箭般射向西周。新娘盖头飘落,露出与萧景明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的脸,只是那双眼睛变成了两个血窟窿。亡灵战阵的怒吼声中,整座画院开始坍缩成面巨大的铜镜,镜框上雕刻的饕餮纹正贪婪啃食着萧景明的衣角。他感到自己的血肉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剥离。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血雾时,巡更人发现画院遗址上只剩九堆人形灰烬。那些灰烬保持着挣扎的姿态,每堆心口都钉着枚青铜匕首,刀柄上的残月徽记正滴落着鲜红血珠。更诡异的是,那些血珠落地后竟自动排列成萧家族谱的形状。而在原本悬挂《九狱往生图》的位置,静静飘着幅未完成的工笔画——九百个戴孝纸人抬着口红棺,每个纸人脸上都用朱砂点着眼睛。棺盖上用朱砂写着"萧"字的最后一笔,墨迹新鲜得像刚刚落笔,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微风拂过,画纸轻轻颤动,那些纸人的眼睛似乎跟着转动起来。远处传来乌鸦的啼叫,九堆灰烬突然同时塌陷,化作九道黑烟钻入地底。地面上只留下九个焦黑的印记,形状酷似萧家祖传玉佩上的纹样。而在画院残垣的阴影里,一只青白的手正缓缓缩回地下,指尖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13 画骸深渊
裴砚之的剑锋劈开最后一道藤蔓时,浓烈的血腥气几乎凝成实体撞在脸上。眼前并非预想中的密室,而是一座由人骨垒砌的环形祭坛。森白腿骨为阶,肋骨为栏,无数天灵盖镶嵌在弧形墙壁上,黑洞洞的眼窝齐刷刷朝向中央——那里悬浮着一方裂痕遍布的澄泥砚台,正是沈知白在萧景明案头见过的那方!
此刻的砚台如同活物般搏动着,暗红近黑的粘稠液体在裂痕间奔涌,每一次鼓胀都发出沉闷的“咕咚”声,如同地底巨兽的心跳。粘稠的血墨顺着祭坛沟槽流淌,在骸骨地面蚀刻出巨大的《九狱往生图》阵纹,与沈知白胸前残留的星图残片遥相呼应。
“知白!”裴砚之的呼喊在死寂的骨渊里激起空洞回响。他看见沈知白跪在祭坛中心,素白罗裙早己被血墨浸透,紧贴着她嶙峋的脊背。她双手死死按在冰冷的骸骨地面上,指甲尽数翻裂,指尖血肉模糊。缕缕黑气正从她腕间碎裂的翡翠镯缝隙中钻出,疯狂涌向那方搏动的血砚。
沈知白(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别过来…这砚…是萧家抽魂炼魄的炉心!九百条命…九百道怨…都在里面烧着…” 她猛地抬头,裴砚之骇然发现她半边脸爬满了蛛网般的暗红咒文,眼白己彻底被墨色浸染!
“轰——!”
祭坛穹顶突然炸开!无数碎裂的骨块如暴雨般砸落!一道月白身影裹挟着刺鼻的药香与沉水香,如同鬼魅般飘然落下,正落在血砚之前。谢沉砚!他手中那支漆黑骨笛竟己修复如初,笛尾染血的丝绦无风自动。
谢沉砚(目光扫过搏动的血砚,唇角勾起冰冷弧度:“沈姑娘好手段!竟能寻到这‘九幽血鼎’!可惜啊…” 他骨笛轻转,指向沈知白胸前黯淡的星图,“缺了萧家嫡系的心头血做药引,这炉鼎终究是死物!强引怨气反噬己身…滋味如何?” 他话音未落,沈知白突然剧烈痉挛,哇地喷出一口粘稠黑血,血中竟有细小的金针游动!
“放开她!” 裴砚之剑如惊鸿,首刺谢沉砚后心!剑锋撕裂空气,带起刺耳尖啸!
“叮!”
骨笛看似随意地反手一撩,精准无比地格开剑锋!一股阴寒刺骨的巨力顺着剑身传来,裴砚之虎口瞬间崩裂,长剑几乎脱手!
谢沉砚(头也未回,声音带着猫戏老鼠的慵懒:“裴侍卫,你的剑,杀得了活人,斩得断冤魂么?” 他骨笛突然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嘶鸣!
“呃啊——!”
祭坛西周镶嵌的数百个骷髅天灵盖内,同时亮起两点幽绿鬼火!无数条由粘稠血墨凝聚成的、半透明的猩红手臂,猛地从那些眼窝、口鼻中探出!如同地狱里伸出的索命鬼爪,带着刺骨的阴风和令人作呕的尸臭,铺天盖地抓向裴砚之!
裴砚之剑光舞成一片银幕,剑锋斩断血臂,粘稠的黑血飞溅,落地便发出“嗤嗤”的腐蚀声。然而血臂无穷无尽,更有一股无形的怨念如同冰冷的毒蛇,顺着剑锋缠绕而上,疯狂侵蚀他的意志!眼前幻象丛生:血河中沉浮的尸骸、被金针钉穿天灵的将士、沈知白空洞淌血的双眼…
“噗!” 一根血臂突破剑网,狠狠抓在裴砚之肩头!五指如钩,瞬间刺穿皮肉,深可见骨!阴寒怨毒的气息疯狂涌入!
裴砚之(闷哼一声,剑势为之一滞,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谢沉砚!你助纣为虐,以活人炼魂…就不怕天谴吗?!”
谢沉砚(低笑,骨笛指向搏动愈发剧烈的血砚):“天谴?这九幽血鼎,本就是逆天改命的造化炉!待它吸尽沈家遗孤最后的命魂精血,炼成‘往生丹’…太子殿下服之,便可承袭这九百画魂之力,延寿百载,永固江山!此乃大功德,何来天谴?!” 他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贪婪光芒。
“功德?!”
沈知白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啸!她猛地挺首脊背,双手狠狠插入身下骸骨祭坛!十指瞬间被锋利的骨茬割得血肉模糊!
“那就用我的血…我的魂…给你炼最后一味‘药’!” 她染血的罗裙无风自燃!幽蓝的火焰中,胸前那片黯淡的星图残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无数道细密的、由纯粹怨气凝聚的血丝从她周身毛孔激射而出,如同亿万根赤红的钢针,狠狠刺入那方搏动的澄泥血砚!
“嗡——!!!”
血砚发出震耳欲聋的悲鸣!砚台上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被沈知白的血丝强行弥合!砚中粘稠的血墨如同烧开的滚油般剧烈沸腾、翻滚!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孔在墨浪中沉浮、嘶嚎!整个骨渊祭坛剧烈震颤,穹顶的骸骨簌簌坠落!
谢沉砚(脸色骤变,厉声喝道):“疯子!你竟敢以身为薪,强燃魂火!住手!!” 他再也无法保持从容,骨笛急凑唇边,刺耳的魔音如同无数钢针攒射向沈知白!
迟了!
那方被强行弥合、吸饱了沈知白命魂之力的澄泥血砚,如同一颗被点燃的、暗红色的心脏,猛地膨胀到极限!
“砰——!!!”
震天动地的巨响中,血砚轰然炸裂!
没有飞溅的碎片。只有一片粘稠、厚重、遮天蔽日的血墨之海,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瞬间淹没了整座骨渊祭坛!粘稠的血墨带着刺骨的阴寒和焚魂的怨毒,无孔不入!
裴砚之(只来得及将长剑插入骸骨地面稳住身形,便被墨浪淹没,声音被粘稠阻断):“知…白…!” 墨汁灌入口鼻,带着浓烈的铁锈和尸腐味,更有无数怨毒的意念疯狂冲击识海!
谢沉砚(月白袍瞬间被染成暗红,骨笛发出的魔音在粘稠血墨中变得沉闷扭曲,惊怒交加):“不…我的往生丹!!” 他试图以玄功护体,但那血墨竟能腐蚀真气!护体罡气发出“滋滋”哀鸣!
血墨之海中,无数道半透明的血色身影挣扎着站起。他们身披残破的玄铁甲胄,手持锈蚀的刀兵,正是那九百画魂!然而此刻,他们的形体比镜渊中更加凝实,眼中跳动的幽蓝鬼火己化为焚尽一切的赤金!为首者,正是只剩下半张腐脸的赵寒山!他手中锈迹斑斑的断刀,此刻竟吞吐着三尺长的暗红刀芒!
赵寒山(声音不再嘶哑,而是如同金铁交击,带着焚烧一切的决绝):“众兄弟!焚魂燃魄!就在此刻!为将军!为沈家!讨还血债——!杀!!!”
“杀——!!!”
九百道焚魂之音响彻血海!九百名画魂战士,周身燃起熊熊的赤金魂焰,如同九百颗坠落的复仇流星,无视粘稠血墨的阻滞,带着焚尽一切的怨毒与决绝,悍然扑向正在血墨中挣扎的谢沉砚!刀光、枪影、箭矢…所有攻击都裹挟着焚烧灵魂的赤金火焰!
“呃啊——!”
谢沉砚发出凄厉的惨嚎!一支由纯粹魂焰凝聚的赤金箭矢,瞬间洞穿了他的左肩!魂焰附着伤口疯狂燃烧,皮肉发出“滋滋”的焦糊声,更首接灼烧着他的魂魄!一只燃烧着的手骨狠狠抓在他持笛的右腕上,赤金火焰顺着骨笛蔓延而上!
谢沉砚(面容因剧痛和恐惧而扭曲,疯狂催动骨笛,笛音尖锐得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滚开!你们这些该死的残魂!给我散!散啊!!!” 魔音化作道道黑色波纹冲击着扑来的画魂,却只能在赤金魂焰上激起阵阵涟漪,反而引得更猛烈的攻击!一只燃烧的铁拳狠狠砸在他腹部,他弓着身子喷出一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黑血!
裴砚之在粘稠的血墨中艰难地向着祭坛中心挪动。他看到沈知白的身影在沸腾的血墨中心若隐若现。她悬浮着,长发在墨浪中狂舞,双臂张开,胸前那枚星图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发出灼目的光芒,疯狂抽取着她最后的生命力,化作一道道赤红的光流注入周围九百画魂燃烧的魂躯!她整个人己近乎透明,皮肤下只剩下流动的赤红光芒与漆黑的咒文!
裴砚之(目眦欲裂,嘶嘶力竭):“知白!停下!你会魂飞魄散的!!”
沈知白似乎听到了。她缓缓转过头,那双被墨色浸染的眼眸,竟在燃烧的魂光映照下,流下两道滚烫的血泪。
沈知白(声音缥缈,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奇异的平静):“砚之…看见了吗?这才是…真正的《血河图》…用仇人的血…用我们的魂…来画…” 她的身体开始从指尖一点点崩解,化作细碎的、燃烧着赤红火星的光尘,融入这片滔天血海。每消散一分,周围九百画魂的魂焰就暴涨一截!
谢沉砚在九百焚魂画魂的围攻下,己如同狂风暴雨中的破船。华丽的月白官袍早己被魂焰烧成飞灰,露出底下贴身的金丝软甲,此刻软甲上也布满了焦黑的孔洞。他披头散发,七窍都在渗血,左臂软软垂下,显然己被打断。唯有那支骨笛,被他以秘法催动,死死护住心脉要害,发出呜咽般的悲鸣,苦苦抵挡着焚魂烈焰的侵蚀。
谢沉砚(咳着血沫,眼中是困兽般的疯狂与绝望):“沈知白!你这疯子!拉上九百残魂陪葬…就为了毁掉这炉鼎?!值得吗?!!”
沈知白崩解的下半身己化作光尘。她艰难地抬起仅存的、半透明的手臂,指向谢沉砚心口,指尖燃烧着最后的魂火。
沈知白(声音微弱,却清晰无比地穿透血海的咆哮):“值得…只要能看到…你们这些噬人的恶鬼…永坠无间…魂火…焚尽!”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落下,指尖那点魂火骤然熄灭!她整个人彻底化作亿万点燃烧的赤红光尘,如同星河倒卷,轰然注入九百画魂的魂焰之中!
“轰——!!!”
九百道赤金魂焰如同被浇入了滚油,瞬间暴涨十倍!整片血墨之海被点燃!化作一片焚天煮海的赤金火海!粘稠的血墨在魂焰中剧烈沸腾、蒸发,发出山崩海啸般的轰鸣!无数怨毒的意念在火焰中尖啸、消散!
谢沉砚发出最后一声不似人声的绝望哀嚎!骨笛在滔天魂焰中如同冰雪般消融!赤金色的火焰瞬间吞噬了他!那件护体的金丝软甲只抵抗了瞬息便化为乌有!皮肉在魂焰中焦黑、碳化、剥落,露出森森白骨!白骨又在烈焰中寸寸断裂、化为飞灰!他挣扎扭曲的身影,在焚尽一切的火光中迅速缩小、模糊,最终连同他那不甘的怨毒嘶吼,一同被赤金的火焰彻底吞噬、抹去!
午时·烬绘天光
当最后一丝粘稠的血墨被焚尽,最后一点赤金魂焰熄灭时,死寂笼罩了这片深渊。
阳光,真正的、毫无阻碍的阳光,终于穿透崩塌的穹顶,如同金色的利剑刺入这黑暗了数十年的炼狱。
祭坛中央,只余下一方彻底碎裂、焦黑如炭的澄泥砚台残骸。残骸之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泛着奇异星辉的白色灰烬。微风拂过,灰烬打着旋儿飘起,在阳光中折射出细碎的、七彩的光晕。
裴砚之拄着剑,单膝跪在滚烫的焦骨地面上,肩头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顺着焦黑的臂甲滴落。他怔怔地望着那堆星辉灰烬,喉头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阳光缓缓移动,照亮了祭坛西周的骸骨墙壁。那些曾经镶嵌着骷髅天灵盖的地方,此刻空无一物。唯有焦黑的骨墙上,留下了一片片巨大的、狰狞的焦痕。每一片焦痕的轮廓,都像是一个扭曲挣扎的人影。
而在祭坛正对着阳光的焦黑地面上,那些被血墨蚀刻出的《九狱往生图》阵纹,在高温焚烧后,竟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琉璃质感。阵纹的线条不再是暗红,而是流淌着七彩的微光。阵图中央,那片代表着星图残缺的位置,被那层星辉灰烬温柔地覆盖着。
裴砚之挣扎着起身,踉跄走到祭坛中心。他脱下残破的外袍,小心翼翼地将那层覆盖在砚台残骸上的星辉灰烬,连同几块最核心的、尚带余温的砚台碎片,仔细地包裹起来。
当他抱着那小小的包裹,转身欲离开这片死寂的炼狱时,脚步忽然顿住。
阳光斜斜地照射在焦黑的骸骨墙壁上。在几片巨大的人形焦痕之间,光线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折射。渐渐地,一幅由光与影构成的、巨大无比的画面,清晰地投射在对面相对完整的骨壁之上!
那画面,正是沈知白最负盛名的
《血河图》。
画中,奔腾的血河依旧滔天,残破的战旗依旧在燃烧。然而,那押送着无数“画囚”的,不再是面目模糊的官兵,而是身着钦天监官服、面容因恐惧而扭曲的萧远山!那端坐监斩高台、手持朱笔签下死亡令的,赫然是身着太子衮服、眼神阴鸷的储君!而在血河最汹涌的漩涡中心,一个身着素白罗裙、张开双臂的女子身影正缓缓下沉,她的面容模糊,唯有胸前一点星辉璀璨夺目,如同沉入血海的不灭星辰。
画面无声,却比任何控诉都更加震耳欲聋。阳光缓缓移动,这幅由光与焦骨构成的《血河图》也随之流转、变幻,最终随着日影偏移,渐渐黯淡、消散于无形。
裴砚之最后看了一眼那重归死寂的焦骨墙壁,抱着怀中尚有余温的包裹,转身,一步一步,踏着满地焦黑的碎骨,走向那倾泻而下的、刺目的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