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这又破又小的出租屋、
真他妈……这女人怎么活下来的?
李晓梅(张桀)走到书桌前,拉开那把吱呀乱叫的破椅子坐下。?6,1-看.书.网_ +追?最¢新¨章¨节,
他翻找着桌子上书本,看到有个文档名字挺首接——“我的小本本”。
还加了密。
他嗤笑一声,随手输了李晓梅的生日、手机号。
“密码错误”。
错误?那还能是什么密码?
李晓梅(张桀)眼角扫到桌上那个积了灰的破塑料相框。
照片里年轻的李晓梅穿着土气花裙子,笑得有点傻。
旁边是个面色不大好的中年妇女,估计是她那个病秧子妈。
他盯着照片上女人的脸,鬼使神差地敲了她的生日。
屏幕亮了。 “呵。”他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嘲笑李晓梅,还是嘲笑自己。
文档打开,密密麻麻的字。
开头不是骂人,反倒是刚上班那会儿的傻话。
‘新工作第一天!公司好大!我要好好努力!未来可期!’后面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
张桀面无表情地往下滚。 看这些玩意儿有屁用?
‘今天又被王经理叫去办公室……他眼睛总往我领口瞟……胳膊‘不小心’碰了我好几次。恶心。但是……算了,忍忍吧。妈下个月手术费还差一大截呢。’
王经理?人事部那个油腻地中海。
妈的,这种货色,放他以前公司早滚蛋了。
这女人就这么算了?
‘莎拉姐又把我熬几天想的点子说成是她的……孙哥当时也在场,什么都没说。算了……人在屋檐下……不能得罪她,听说她跟孙哥关系不一般。-卡?卡_小,说·网* *免^费`阅.读_’
孙哥?又他妈是孙哥! 张桀捏了捏拳头。
李晓梅这蠢货!
往下翻,全是这种憋屈事。
被迫加班,‘今天又干到十一点半,打车花了五十,心疼死我了。’
被甩锅,‘小丽印错文件,算我头上,扣一百绩效。’
被客户骂,‘甲方是不是有病?方案改八遍还不满意!’
每篇最后还他妈加一句‘明天也要元气满满哦!’或者‘坚持就是胜利!’
“妈的……还元气满满?胜利个屁!”张桀看得火大。
这女人脑子有病?被人欺负成这样还自我催眠?
然后是记账。 算得那叫一个仔细,几毛钱都不放过。 ‘发工资了!5837块5。房租1500,水电费188块3,交通210,话费50。吃饭……这个月必须省点,控制在800以内,多吃泡面馒头。给妈寄3000。剩下……89块2。嗯,挺好,还能剩点。’
‘妈打电话说关节疼得厉害,医生建议用进口药,一个月两千多。我这点工资……怎么办啊。晚上愁得没睡好。算了,先找同事借点吧……’
‘今天加班到快十点,胃疼得不行,坐那儿起不来。老王看我脸色不对,偷偷给我塞了个茶叶蛋,还是热的。心里……有点暖。这公司,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坏吧。’
‘新来的实习生小妹又被孙哥骂哭了,躲茶水间哭。想起了我刚来的时候……唉。早上没舍得吃的面包分了她一半。她红着眼睛跟我说谢谢。没什么,谁还没个难的时候呢。’
‘看到一条裙子挺好看的,打折199。+w.a*n^b~e¨n?.^o*r+g.算了……还是给妈买个按摩仪吧,她腰不好。’
张桀盯着那些数字,眉头拧成了疙瘩。
五千多?
在Z市?
寄走三千,交完房租水电,就剩下几百块活一个月?
还得凑医药费?
他以前请客吃顿饭都不止这个数。
这他妈是人过的日子?
一条破裙子都舍不得?
胸口忽然有点闷。
不是屋里味儿冲,是心里堵得慌。
穷,还有那个病妈,像两座大山死死压着,喘不过气。
越往后,写得越少,也越麻木, 叹气和省略号越来越多。
‘妈妈的病好像又重了。医生说最好能住院。钱……’
‘孙哥……他今天……叫我去他办公室,说了些很奇怪的话,暗示……只要我听话……吓得跑出来了。怎么办……’ 孙建明这畜生!张桀眼神冷下来。
‘我好恨。’
没骂人,没细节。
就这三个字, 却好像把她这辈子所有的委屈、不甘、怨气,全都浓缩在了里面。
心脏那地方,又开始发闷,发疼,带着点酸,还有点凉。 一下下撞着胸腔。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李晓梅的恨,不光是最后那一下背叛和陷害。
那是导火索。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他张桀,以前风光的时候,是不是也像孙建明和莎拉一样,随随便便就毁掉了哪个像李晓梅这样的倒霉蛋?
那些被他搞垮的对手……他们里面,是不是也有人……
操!
他是张桀!
弱肉强食!
同情?
那是废物才有的玩意儿!
【系统提示:“宿主深度接触目标人物核心记忆,尝试理解其行为逻辑及情感根源。共情指标提升。目前共情指标:75%。”】
李晓梅(张桀)盯着屏幕上那冰冷的数字,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和憋闷感更重了。
他妈的,都快把这女人的苦水日记翻烂了,才涨了这么点?
那个狗屁系统,还有那个冷冰冰的娘们,到底要他“共情”到什么程度?
非得让他跟着李晓梅一起去死一次?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一股突如其来的剧痛猛地从腹部深处炸开,像有人拿烧红的铁钎狠狠捅了进去,然后疯狂搅动。
“呃!”
李晓梅(张桀)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弓了起来,额头瞬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操!
怎么回事?
这破身体……吃坏东西了?
不可能,他进来之后根本没碰这屋里任何吃的。
那疼痛来得又急又凶,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那台老旧的笔记本屏幕上的文字开始扭曲、旋转,像一群被惊扰的黑色蚂蚁。
他想扶住桌子,手臂却软得像面条,使不上半分力气。
又是一阵更剧烈的绞痛袭来,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涌上喉咙。他想吐,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身体的温度似乎在急速流失,一股冰冷的寒意从骨头缝里往外渗。
记忆碎片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入脑海,不是那些职场的破事,而是更私密、更不堪的片段——李晓梅蜷缩在这张破床上,捂着肚子,痛得脸色惨白,冷汗浸湿了枕头。
她以为只是胃病又犯了,或者是吃坏了东西,或者是……加班太累了。
她舍不得花钱去做个全面检查,总想着忍忍就过去了,等发了工资,等手头宽裕点,等……
她总是在等。
等到最后,可能连等待的机会都没有了。
“噗通!”
他从那把摇摇欲坠的破椅子上滑了下来,重重摔在地板上。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刺激着他的脸颊。视线模糊,天花板上那昏黄的灯泡分裂成无数个光晕,摇曳不定。
操……这他妈……不是普通的胃痛……
一个冰冷的、医学上的名词,伴随着李晓梅记忆深处被刻意压抑的恐惧,猛地砸进他的意识——癌。晚期。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因为日积月累的压力和焦虑,因为对身体一次次发出警报的忽视,这个被生活压垮的女人,身体内部早就被悄无声息地蛀空了。
她以为压垮她的是背叛,是失业,是母亲的手术费。可笑!真正压垮她的,是这具早就在无声哭嚎、却被她为了生存而强行忽略的身体!是她对自己那近乎残酷的苛待!
那种濒临死亡的冰冷和无力感,像潮水一样将他彻底淹没。这不是演习,不是系统的惩罚加倍,这是……终结。是李晓梅这个小人物,在无声无息中,被生活和疾病彻底碾碎的、真实的结局。
她到死,可能都不知道自己身体里藏着这么个要命的东西。或者知道了,却连治疗的钱都拿不出来。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忍耐,所有的“加油,明天会更好”,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残酷的笑话。
那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绝望,不再是旁观者的“理解”,而是切肤之痛。他能感觉到生命力像沙漏一样从这具身体里流逝,冰冷,麻木,然后是……彻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