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的风总带着白帝城的潮湿。,二!八!墈-书/旺~ .勉-废*悦+渎~刘备踩着满地芦花往前走，玄色龙袍的下摆沾了霜似的白絮，恍惚间竟像是回到了涿县的桃花林——那年他还是个卖草鞋的汉子，对着关张二人说出“同心协力，共图大事”时，桃花落了满身。

“大哥！”

两声呼喊穿透迷雾。刘备猛地抬头，只见不远处的奈何桥头，关羽绿袍飘举，张飞豹头环眼，都还是长坂坡时的模样。他踉跄着奔过去，三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指节都捏得发白，却半天说不出话，只有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黄泉路上的青石板上。

“大哥！你怎么也来了？”张飞的大嗓门哽咽着，络腮胡上挂着泪珠，“都怪俺！俺不该鞭打范强、张达，若不是俺性子暴躁，怎会被那两个匹夫割了首级？若俺活着，定能跟着大哥杀进建业，为二哥报仇啊！”

他越说越急，双手往自己脸上扇去。′w^a~n!g`l′i\s.o′n￠g\.+c·o^m·刘备连忙按住他的手，看着三弟手背还未消退的鞭痕——那是他生前鞭打士兵时留下的旧伤。“三弟，不怪你。”刘备的声音沙哑，“是大哥不好，明知你性子烈，却没劝你收敛，反倒让你做先锋，这才……”

“大哥莫要替俺遮掩！”张飞捶着胸口大哭，“俺忘了二哥的教训，忘了大哥‘善待士卒’的嘱托，死有余辜啊！”

关羽站在一旁，丹凤眼通红，却死死咬着牙不肯落泪。首到刘备转向他，他才瓮声瓮气地开口：“大哥，是二哥的错。”

“二弟何错之有？”

“我不该刚愎自用。”关羽的声音低沉如钟，“糜芳虽有错，却罪不至死。我若当时能容他几分，他未必会献城降吴；若我肯听赵累之言，早日从樊城撤军，也不会落得败走麦城的下场。·零′点,看*书￠ _勉_沸`粤^独~”他望着忘川的流水，长髯微微颤抖，“是我辜负了大哥的信任，丢了荆州，害了三弟，也让大哥……”

“都别说了！”刘备将两人的手攥得更紧，泪水模糊了视线，“要怪，就怪大哥！若不是我执意伐吴，若不是我在猇亭连营百里，怎会被陆逊一把火烧得片甲不留？我本想为你们报仇，却损了蜀汉的根基，到死都没能踏平建业……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跟着我的弟兄啊！”

三人相拥而泣，哭声在空旷的河岸上回荡，连奈何桥头的孟婆都停住了脚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动容。过往的影像在迷雾中闪现：桃园里的焚香立誓，虎牢关前的三英战吕布，新野城的携民渡江，赤壁火后的举杯同庆……那些并肩作战的岁月，那些生死与共的瞬间，比任何言语都更能慰藉此刻的伤痛。

关羽，脸上露出几分释然：“在奈何桥边见了吕蒙。他说，战争总有输赢，不必太过执念。”

“吕蒙？”张飞瞪圆了眼睛，“那小子害了二哥，二哥怎会与他善罢甘休？”

“人死灯灭，恩怨也就了了。”关羽叹了口气，“他赞我忠义，我敬他智谋。说到底，我们都是各为其主罢了。”

刘备望着远处缓缓驶来的渡船，忽然笑了。他想起白帝城的病榻上，自己握着诸葛亮的手说“若嗣子可辅则辅之，不可辅则自取”时的决绝；想起赵云在猇亭火海中护着阿斗杀出重围时的背影；想起那些被遣送回家的降将家眷，或许正在某个角落过着安稳日子。

“二弟说得对。”刘备拍了拍关张的肩膀，“人无完人，谁能无过？我们赢过黄巾，赢过赤壁，自然也会输给命运，输给时局。重要的是，我们兄弟三人，终究还是在这儿团聚了。”

张飞咧嘴一笑，眼泪还挂在腮边：“对！大哥说得是！管他什么输赢，咱们兄弟在一块儿，比啥都强！”

关羽也捋着长髯笑了，丹凤眼里的郁结渐渐散去。忘川的风拂过三人的衣襟，带着股淡淡的桃花香，仿佛又回到了涿县那个阳光明媚的春天。

孟婆推着药碗走过来：“三位英雄，尘缘己了，该上路了。”

刘备看了看关张，两人都对他点了点头。他接过药碗，率先一饮而尽，然后将碗递过去：“二弟，三弟，走，咱们再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喝一场！”

“好！”

“走！”

三人相携着走上渡船，船桨搅碎了忘川的倒影。迷雾渐渐合拢，遮住了他们的身影，只留下那句穿越生死的誓言，在空旷的河岸上久久回响：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