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皇宫的永巷内,秋雨裹挟着枯叶在青石板上打着旋儿。`天/禧`晓^说!蛧_ ¢已+发^布?最/芯′蟑^劫′李维裹紧狐裘,踩着满地碎金般的银杏叶疾行,腰间玉牌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守卫见是三朝老臣,未作阻拦,任由他穿过层层宫门,首入北宫嘉德殿。殿外铜人承露盘结满霜花,檐角铜铃在风中发出细碎呜咽。
"李卿深夜求见,可是为州牧之事?"刘宏斜倚在象牙榻上,玄色锦袍绣着暗金螭纹,案头摆着新酿的桑落酒,酒香混着龙涎香在殿内弥漫。他指尖摩挲着西域进贡的夜光杯,烛火将他眼底的算计映得忽明忽暗。
李维撩袍跪地,额头几乎贴到冰凉的青砖:"陛下圣明。臣虽知陛下谋虑深远,但州牧之策...实乃饮鸩止渴。"他抬头时,白发在烛火下微微颤动,"刘表虽为鲁恭王之后,然荆州豪强林立;刘岱在兖州根基未稳,黄巾余党仍在滋扰;刘虞治幽州虽有贤名,但乌桓、鲜卑虎视眈眈..."
"够了!"刘宏突然将酒杯砸在蟠龙柱上,琥珀色的酒液溅在朱红漆面上,宛如血迹,"你跟了朕二十年,竟还看不清这天下棋局?"他猛地起身,玄袍扫落案上竹简,"你以为刘焉那道奏疏真是突发奇想?"
殿内死寂如坟。!d,a′k!a~i\t?a~.\c-o?m¨李维望着满地狼藉,心中轰然作响。这些年他辅佐刘宏推行算缗告缗、抑制宦官,深知这位帝王看似荒唐,实则暗藏机锋。此刻听这语气,才惊觉废史立牧竟是早有谋划的局。
"几年前张角举事,朕就知道这天下要乱了。"刘宏踱步至殿门前,望着雨幕中若隐若现的未央宫,声音里带着难得的疲惫,"皇甫嵩、卢植能平一时之乱,可世家大族的獠牙己经露出。袁绍的叔父袁隗在朝堂翻云覆雨,杨赐家的私兵比羽林军还精锐..."他突然转身,眼中寒芒毕露,"若不早作筹谋,朕的子孙,就要步入前汉的后尘!"
李维浑身一震。,E~Z-小,税_王^ ·蕞*薪.蟑_踕¢耕-歆+筷/记忆闪回数月前,刘宏不顾群臣反对推行"西出五铢钱",当时他只道是奢靡之举,此刻想来竟是在暗中筹措军资。原来天子的每一步棋,都藏着搅动天下的野心。
"刘表治荆州,可制衡袁术;刘焉入蜀,能抵挡汉中张鲁;刘岱守兖州,扼住中原咽喉;刘虞镇幽州,稳住北疆防线。"刘宏掰着手指,每说一人便折下一根竹筹,"这些刘姓宗亲,既是朝廷屏障,也是朕留给汉室的火种。"他抓起案上的舆图狠狠摔在地上,九州版图在烛光下扭曲变形,"就算洛阳城破,只要这些州牧还姓刘,天下就终究姓刘!"
李维望着帝王癫狂的模样,心中泛起悲凉。他想起先帝刘志临终前托孤时的殷切目光,那时的刘宏不过是个懵懂少年,如今却在权力的深渊中浸成这般模样。"陛下可知,州牧权重,恐生异心?"他颤声问道,"当年七国之乱,皆是宗室..."
"七国之乱?"刘宏突然狂笑,笑声惊飞了檐下夜枭,"当年景帝有周亚夫,朕有谁?"他抓起案上的青铜剑,剑锋在李维面前划过凛冽寒光,"李卿,你三朝元老,两度救朕于危难。可你若再阻朕的大计..."话音未落,又将剑重重插回鞘中。
殿外惊雷炸响,照亮刘宏扭曲的面容。李维闭上眼,任由雨水顺着殿门缝隙渗入,浸湿官袍。他终于明白,这场对话从一开始就没有转圜余地。天子要赌的,是用宗亲的野心换取汉室的存续,而代价,是整个天下的安宁。
"陛下圣明。"他缓缓叩首,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臣...遵旨。"
离开皇宫时,东方己泛起鱼肚白。李维望着天边残月,浑身发冷。街角更夫敲过五更,梆子声在寂静的长街回荡,惊起一片寒鸦。他突然想起年轻时读过的《韩非子》:"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原来最可怕的不是权臣当道,而是帝王为了权柄,亲手撕开了天下的安宁。
回到府邸,李嘉正在书房焦急等候。"兄长,可是劝说无果?"他看着李维苍白的脸色,心沉到谷底。
李维苦笑摇头,从袖中取出一卷舆图铺在案上,用朱砂在各州牧辖地画圈。"这不是刘焉的主意,是陛下要把天下变成刘家的棋盘。"他的指尖划过益州、荆州的标记,"我们能做的,唯有守住陇西。传令下去,秘密建造坞堡,招募流民为兵,广积军械粮草..."他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乱世,终究是要来了。"
而在洛阳皇宫深处,刘宏望着铜镜中自己日渐憔悴的面容,将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烛火摇曳间,他抚摸着案头密诏——那上面列着十数位刘姓宗亲的名字,每个名字旁都标着不同的制衡之策。他不知道,自己精心设计的"后手",最终会成为埋葬汉室的掘墓人;那些寄予厚望的刘姓州牧,将在不久的将来,为了权力相互攻伐。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碾碎了帝王的野心,也碾碎了一个辉煌王朝最后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