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离去后的德阳殿西阁,烛火在穿堂风中诡异地明灭不定。!0*0-暁?税\蛧¨ +首¢发^刘宏瘫坐在龙纹鎏金椅上,绣着十二章纹的锦袍滑落肩头,露出内衬暗红的锁子甲,方才摔碎的玉珏残片散落在蟠龙案几上,在摇曳的光影中泛着冷冽的幽光。他死死盯着舆图上用朱砂圈画的汝南、弘农等世家盘踞之地,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喉间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冷哼,惊得梁上栖息的夜枭发出凄厉长鸣。
"世家...世家..."刘宏突然撑着案几起身,锦靴碾碎玉珏残片,发出细碎的脆响,"朕忍你们太久了!"他踉跄着走到窗边,扯开厚重的玄色锦幔,深秋的寒风裹挟着枯叶扑在脸上,却丝毫无法冷却他眼底翻涌的炽热怒意。月光如霜,洒在他苍白的脸上,映得那双眼睛愈发猩红,"孝武帝能推恩削藩,桓帝能借阉党诛梁冀,朕就不信,斗不过你们这群蛀虫!"
更鼓声沉沉地传来,己是三更时分。刘宏突然转身,对着虚空轻唤:"张让。^咸~鱼^墈_书~罔\ _哽!歆.嶵+哙?"话音未落,殿外便传来衣袂摩擦的窸窣声,贴身宦官张让弓着腰疾步而入。烛光下,他瞥见天子案头摊开的舆图——冀州、豫州等州郡被朱笔重重标记,而那些位置,恰好是世家大族的根基所在。
"陛...陛下召见?"张让的声音不自觉地发颤,额间瞬间渗出冷汗。
刘宏缓缓坐回龙椅,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叩击扶手,发出笃笃声响:"去办件事。"他拖长尾音,目光如毒蛇般锁定张让,"悄悄给太平道送些物资。粮草、箭矢、甲胄...凡是能助他们成事的,都送。"
张让如遭雷击,扑通跪倒在地,蟒纹官服在青砖上拖出褶皱:"陛下!万万不可啊!"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太平道妖言惑众,早有不臣之心。资助反贼,这...这是动摇国本的大罪!"
"国本?"刘宏突然暴起,一脚踹翻脚边的青铜香炉。香料西溅,浓烟升腾间,他俯身揪住张让的衣领,锁子甲的铁环硌得对方生疼,"朕就是国本!这些世家把持选官、私吞赋税、豢养私兵,把朕的江山啃得千疮百孔!"天子的唾沫星子喷在张让脸上,"当年窦武谋反,他们作壁上观;党锢之祸,他们隔岸观火。.零*点′看?书` `首/发~现在朕要用些非常手段,有何不可?"
张让浑身筛糠般颤抖,却不敢再辩驳。刘宏将他狠狠推开,转身从案头抽出一卷竹简,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各地世家的产业分布:"告诉太平道,豫州袁氏的坞堡囤积着三年粮草,兖州杨氏的武库藏着五千精甲。"他用朱砂笔在地图上划出刺眼的红线,"再透个消息——只要他们敢打世家的主意,苍天就会降下祥瑞相助。"
"遵...遵旨。"张让连滚带爬地捡起竹简,却见刘宏又取出一枚刻着"长乐宫监"的铜符:"从内库里支三万石粟米,记得走暗账。若是走漏半点风声..."天子突然贴近他耳边,声音轻得如同毒蛇吐信,"朕会让你看着自己的皮被一寸寸剥下来。"
三日后,冀州巨鹿的山谷深处,张角跪坐在草庐中,就着火把的光亮展开密信。当看到信中详细列出的世家坞堡布防图、粮库位置,甚至连护院家丁的轮值时辰都标注分明时,这位"大贤良师"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身后,张宝、张梁按捺不住激动,张梁猛地捶打木柱:"大哥!这分明是天赐良机!"
"嘘——"张角抬手示意噤声,泛黄的符纸在火焰上轻轻颤动,"还记得南华师尊的预言吗?'汉运将终,当有新主'。"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抚过信末那个神秘的火焰印记,突然放声大笑,"看来苍天有眼,连朝廷里都有人盼着改朝换代!"
与此同时,洛阳城暗潮涌动。李维站在自家藏书阁顶层,望着窗外穿梭的陌生面孔——这些操着冀州、豫州口音的汉子,表面上是行商走卒,却总在暗中窥探世家产业。他摩挲着案头新到的密报,上面记载着内库粮米异动,瞳孔微微一缩。烛光下,他提笔疾书,竹简上迅速浮现苍劲字迹:"京城暗流汹涌,太平道与宫中似有勾连,望贤弟即刻整军戒备。"
而在皇宫深处,刘宏正对着铜镜仔细佩戴冕旒。十二串玉珠垂落眼前,映出他嘴角意味深长的笑意。"等太平道与世家杀得两败俱伤..."他伸手轻抚冕旒上的东珠,冰凉的触感让思绪愈发清晰,"朕再以李氏大军平乱,届时收缴世家私兵、查抄庄园田产..."天子的目光扫过墙上的《大汉舆图》,"那些自诩清高的世家子弟,要么俯首称臣,要么..."他突然抽出佩剑,寒光闪过,案头竹简被劈成两半,"化作新朝的垫脚石!"
夜幕笼罩下的洛阳城,有人在密室中传递密信,有人在城楼上眺望远方,有人在酒肆里压低声音议论。一场由天子亲手策划的"驱虎吞狼"之计,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将世家大族、太平道众,乃至整个天下都悄然笼罩其中。而在这张蛛网的中心,汉灵帝刘宏握紧了手中的丝线,只待时机成熟,便要将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彻底搅乱。凛冽的北风掠过宫墙,卷起满地枯叶,却无人知晓,这场即将席卷天下的风暴,正源于今夜西阁中的那场密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