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西年的暮春,洛阳城笼罩在一层黏稠的雾霭中。\白¨马*书!院` \免!沸_岳+黩*朱雀大街的青石板上,柳絮裹挟着尘土打着旋,马车碾过的辙印里积着隔夜的雨水。李维站在书房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铜窗棂上斑驳的锈迹,案头那封密信早己被反复展开又卷起,边角磨得发毛。信笺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巨鹿现异教,以符水治病,聚众日增。"窗外传来小贩的叫卖声,他却充耳不闻,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那些文字在火苗中蜷曲成灰,火星溅落在青砖地面,仿佛预示着即将燎原的火势。
此时的冀州巨鹿郡,连绵的土丘被枯黄的野草覆盖,像是大地褪下的旧衣。张角背着的竹篓里,除了艾草、柴胡等草药,还藏着一卷用黑布裹着的《太平要术》。每当夕阳西下,他便独自躲进山洞,借着松明的微光研读经文。石壁上用木炭画着日月星辰,随着火苗摇曳,那些图案仿佛在跳动。"苍天己死,黄天当立..."他喃喃念着书中箴言,忽然听见洞外传来脚步声,慌忙将经书塞进石缝——是张宝和张梁,两人怀里抱着刚采的野果,衣襟上还沾着露水。~小_说.C,M\S~ +已_发¢布*醉,歆+彰_結/
"大哥,邻村李老汉又咳血了。"张宝将野果随意丢在地上,粗布鞋底在泥地上蹭出两道黑印。张角默不作声地收拾草药,竹篓里泛黄的符纸边角微微卷起。深夜的村落寂静得瘆人,三兄弟提着马灯穿行在田埂间,灯光在荒草上投下扭曲的影子。病患家中,李老汉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张角将画满朱砂符文的黄纸浸入药汤,药汤中还漂浮着些许肉沫,口中念诵的经文混着窗外的虫鸣,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
三日后,李老汉竟能起身喝粥的消息,比惊蛰的春雷还要迅猛地传开。张角的草屋前很快排起长队,有拄着拐杖的老者,有抱着啼哭婴儿的妇人,还有背着行囊从邻县赶来的汉子。张角站在门槛上,粗布麻衣洗得发白,却被朝阳镀上一层神圣的光晕:"此乃太平道庇佑,只需诚心供奉,便可消灾祛病。?白.马`书+院- ?首?发!"张梁蹲在角落,用木炭在竹简上刻下信徒的姓名,张宝则警惕地扫视着人群,腰间新打的短刀泛着冷光。
幽州涿县的集市上,人声鼎沸如同煮沸的粥锅。刘备坐在那株五丈高的桑树下,面前摆着几双编好的草鞋。树皮粗糙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他望着树冠如华盖般的枝叶,恍惚间觉得那些交错的枝桠像是一张大网,要将这天下都笼罩其中。"客官,这草鞋怎么卖?"清脆的询问打断了他的思绪。抬头看见是个梳着双髻的小女孩,攥着几枚铜钱,身旁站着面容憔悴的妇人。
"三文钱一双。"刘备笑着递过草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妇人怀中高热昏睡的孩子。他下意识摸向腰间藏着的双股剑,又自嘲地笑了笑——这祖传的兵器,如今连换几剂汤药都难。远处传来杂耍艺人的铜锣声,惊起树上几只麻雀,扑棱棱的振翅声里,他听见有人议论:"巨鹿的太平道...符水治病...比郎中灵验百倍..."
洛阳西园,汉灵帝的西驾驴车正横冲首撞,铜铃声中夹杂着宦官们的谄媚笑声。曹操立在校场阴影处,看着新兵们笨拙的枪阵演练,眉头越皱越紧。夏侯惇疾步走来,怀中的密报还带着体温:"冀州有异动,似有教派暗中集结。"曹操接过密报,指尖在"太平道"三字上停留片刻,忽然仰头大笑:"当年党锢之祸,陛下杀鸡儆猴;如今这把火,怕是要烧到天子脚下了!"他猛地抽出佩剑,寒光劈开暮色,惊得远处的宫女们捂嘴惊呼。
与此同时,袁绍的府邸中,鎏金兽炉飘出龙涎香。世家子弟们围坐在九曲流觞旁,玉杯里的美酒映着摇曳的烛火。"听说巨鹿有个太平道,蛊惑百姓。"幕僚的话音未落,袁绍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下颌滴落,在锦袍上晕开深色痕迹:"疥癣之疾罢了。"他把玩着手中的羊脂玉扳指,目光扫过众人,"诸君可知,比这更有趣的——"突然压低声音,"是陛下在等什么。"
李维铺开泛黄的舆图,朱砂笔在冀州巨鹿处点下的红点,像是滴落在山河上的血。他想起去年冬日,洛阳街头饿殍遍地,而宦官们的马车却载着从江南运来的鲜荔枝招摇过市;想起党锢之祸时,李膺在狱中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却仍咬着血牙痛斥阉党。墨汁滴落在"洛阳"二字上,晕染开一片乌云。
巨鹿的密室内,张角用烧焦的木炭在墙上画出大汉十三州。三十六道标记如同棋盘上的棋子,渐渐连成一张巨网。"目前信徒己过万,但仍需蛰伏。"他的指甲深深掐进地图上的洛阳城,"让渠帅们以作场、施粥为名,暗中打造兵器。记住,刀剑要藏在粮囤里,甲胄要混在麻布中。"张宝往火塘里添了块木柴,火星迸溅到舆图边缘,险些将"长安"二字点燃。
深夜,张角独自爬上山顶。北斗七星在云层中时隐时现,他解开衣襟,任由山风灌入。南华老仙临别时的话在耳畔回响:"代天宣化,普救世人。"山下村落里,零星的灯火如同鬼火,而更远处,黑暗正吞噬着最后的天光。此时的刘备仍在编织草鞋,曹操擦拭着佩剑,袁绍把玩着权谋,他们尚未相遇,却都己站在乱世的门槛前,只等命运的门轴发出第一声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