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阴险的李道宗
李渊的声音落下,大殿内,落针可闻。?咸e鱼1看*)?书{?? }?已{发1_]布}最*新2章=?节.′=
那一声“都说说吧”,轻飘飘的,却重逾千斤,压在每一个臣子的心头。
所有人都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仿佛都在研究着脚下那光可鉴人的金砖。
这浑水,没人想第一个趟。
“陛下。”
一个冰冷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廷尉李道宗,自队列中走出。
他身着绯色官袍,头戴梁冠,面容俊朗,眼神却如淬了毒的匕首,锋利而又阴鸷。
他行至殿中,对着龙椅上的李渊,长身一揖。
“臣,有本奏。”
李渊的眼皮抬了抬,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一点。
“讲。”
“臣,弹劾镇西秦行军总管,冠军侯萧羽!”
李道宗的声音,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是一惊。
弹劾萧羽?
弹劾这个刚刚为大唐立下不世奇功,圣眷正浓的冠军侯?
这李道宗,是疯了不成?
李渊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罪在何处?”
“罪在谋逆!”李道宗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
“萧羽擅作主张,大赦西秦十余万降卒,更将他们编入我大唐军中!”
“此举,无视国法,动摇军心,与谋逆何异?”
他转过身,面向众臣,声色俱厉。
“我大唐律法,处置降卒,向来只有两种方式。”
“或为奴,或为刑徒军,以血肉之躯,为我大军消耗敌力。”
“何曾有过,将十万手染我大唐将士鲜血的降卒,直接编入正规军的先例?”
“此例一开,国法何存?军纪何在?”
“日后,若人人都效仿萧羽,我大唐的江山,岂不危矣!”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字字句句,都扣在“国法”二字上。
不少文臣,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太子李建成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而秦王李世民,则是眉头微蹙,看向了队列中的丘行恭。`1′4~k¢a·n¨s~h!u!.,n+e!t·
“丘卿。”李渊的目光,落在了那尊铁塔般的身影上。
“你,是陇西主将,此事,你怎么看?”
丘行恭自队列中走出,甲叶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走到李道宗身侧,先是对着李渊躬身一礼,随即,才缓缓开口。
“回陛下,李大人所言,有误。”
他的声音,沉稳如山。
“萧羽并未‘大赦’降卒。”
李道宗冷笑一声。
“哦?十万降卒,尽数收编,这还不是大赦?”
丘行恭没有理他,只是看着李渊,继续说道。
“萧羽所设,乃是‘预备军士’之制。”
“凡降卒,皆入预备营,受我大唐军法操练,食我大唐一半俸禄。”
“待下次征战,于战场之上,斩敌首一级者,方可脱去预备之身,洗去降卒之名,成为我大唐堂堂正正的兵。”
“此举,并非赦免,而是给予他们一个,立功脱籍的机会。”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有力。
“前秦之时,商君变法,便有‘奴隶立功,可脱奴籍为民’之法。”
“萧羽此举,师从古法,合情合理,何来谋逆之说?”
这番话,引经据典,有理有据。
殿内不少臣子,脸上的神情,又起了变化。
李道宗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他没想到,丘行恭这个武夫,竟也懂得引经据典。
但他,岂会就此罢休。
“好一个师从古法!”李道宗再次冷笑,眼中寒光更盛。
“丘总管,敢问前秦之时,可有将立功的奴隶,与秦国锐士混编的先例?”
“可有给这些尚未立功的奴隶,发放一半俸禄的先例?”
他向前一步,咄咄逼人。
“萧羽将十万降卒,与我大唐五万锐士混编一处,日夜相处,这与引狼入室何异?”
“他更是擅自动用国帑,以半俸豢养这十万降卒,此等滥用国帑,收买人心的行径,难道不是大罪?”
“他这是在养兵!养他自己的私兵!”
李道宗的脑海中,浮现出吴达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浮现出李勣那个本该死在狱中,却被萧羽保下的身影。1@零?点D×±看±书!? ÷免??费?阅?读°
一股无名的怒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烧。
萧羽,你杀了本王的人,护了本王的死敌。
今天,本王就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李道宗!”
丘行恭猛地转头,虎目圆睁,一声怒喝,震得大殿嗡嗡作响。
“你懂什么叫兵法吗?”
他指着李道宗的鼻子,毫不客气地骂道。
“十万降卒,人心未附,若不与我大军混编,加以监视,一旦哗变,谁来承担后果?”
“若不以半俸安抚,让他们看到希望,他们凭什么为你卖命?”
“你当他们是猪狗,可以随意驱使吗?”
“我告诉你,萧羽此举,才是收服人心,杜绝后患的上上之策!远胜你那套所谓的‘刑徒军’之法!”
“你一个只懂得在朝堂之上,舞文弄墨的竖子,也配谈论军国大事?”
“你……”李道宗被他骂得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
他堂堂江夏王,兵部尚书,何曾受过这等当面羞辱。
“丘行恭!你……你放肆!”
“够了!”
龙椅之上,李渊一声沉喝,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大殿之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丘行恭与李道宗,互不相让地对视一眼,随即,都转向了龙椅上的李渊。
“陛下!”李道宗抢先开口,躬身奏道,“萧羽此举,有违国法,动摇国本,臣,恳请陛下,将其召回长安,削其爵位,交由廷尉府,严加审问!”
“陛下!”丘行恭亦是躬身,声音洪亮,“萧羽此举,乃是为我大唐开创了处置降卒的新法,功在社稷,利在千秋!臣,恳请陛下,降下恩旨,嘉奖萧羽,并将其法,推行全军!”
一个要杀。
一个要赏。
两个朝中重臣,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龙椅之上。
这天下,最终的决定权,只在那一人之手。
李渊看着殿下二人,面色沉静,手指却在龙椅扶手上,缓缓摩挲。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内侍的唱喏声。
“宣,上将军,蓝田大营都督桓漪,入殿觐见!”
话音刚落,一名身形高瘦,面容清癯,身披银甲的老将,大步走入殿中。
他身上的甲胄,还带着几分风尘,显然是刚刚从大营述职归来。
“末将桓漪,参见陛下!”
“桓卿平身。”李渊的声音,缓和了几分,“蓝田大营,一切可还安好?”
“回陛下,一切安好。”桓漪起身,目光扫过殿内这诡异的气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来得正好。”李渊看着他,“朕,正有一事,想听听你的看法。”
他将萧羽处置降卒一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桓漪静静地听着,那双浑浊的老眼中,光芒越来越亮。
待李渊说完,他抚掌大笑。
“好!好一个萧羽!好一个预备军士之法!”
他转向李道宗,眼中带着几分不屑。
“李大人,你可知,我大唐立国以来,因降卒哗变,而损兵折将,失城陷地之事,有多少起?”
李道宗脸色一僵,没有说话。
“我告诉你,不下十起!”桓漪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每一次哗变,都让我大唐,付出了血的代价!”
“为何会哗变?”
“因为他们看不到希望!因为他们知道,等待他们的,只有为奴,或者当炮灰的命运!”
“而萧羽此法,给了他们希望!”
“他让这些降卒明白,只要肯为我大唐卖命,他们,就能获得新生!”
“如此一来,谁还会哗变?谁还会想着逃跑?”
“他们只会削尖了脑袋,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去换取那份看得见,摸得着的富贵!”
他走到丘行恭身侧,与他并肩而立。
“陛下,丘总管所言极是!”
“萧羽此法,乃是上上之策!是彻底解决降卒之患的治本之法!”
“臣,附议!”
“臣,亦恳请陛下,将此法,推行全军!”
又一位上将军!
又一位军方重臣,旗帜鲜明地,站在了萧羽这一边。
李道宗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被这两个在沙场上打滚了几十年的老将,联合起来,按在地上摩擦。
他气得胸口发闷,几乎要吐出血来。
但他,不能退。
他若是退了,就再也没有机会,扳倒萧羽。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对着李渊,深深一揖。
“陛下!”
“两位将军所言,皆是军务权宜之计。”
“但,国法,乃是立国之本!”
“今日,可为军功而枉法,明日,便可为私利而废法!”
“长此以往,我大唐的法度,将荡然无存!”
“臣,依旧恳请陛下,严惩萧羽,以正国法!”
他将这个巨大的难题,再次抛给了李渊。
李渊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他转过头,不再看李道宗。
他的目光,落在了秦王府的阵列之中。
“无忌。”
长孙无忌闻声出列,躬身道:“臣在。”
“此事,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个秦王府的首席谋臣身上。
长孙无忌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回陛下。”
“臣以为,李大人所言,乃是持正之论,国法之尊严,不可轻废。”
“两位将军所言,亦是谋国之策,军务之急,亦不可不察。”
“萧羽此举,虽有逾矩之处,其心,却是为了我大唐。”
“此事,当赏其功,亦当戒其行。”
“至于如何赏,如何戒,全凭陛下圣心独断。”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肯定了李道宗的立场,又赞扬了两位将军的远见,最后,还将皮球,原封不动地,踢回给了李渊。
李渊听完,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另一名文臣,自队列中走出。
乃是御史大夫,冯劫。
“陛下。”冯劫躬身道,“臣以为,我等在此,皆是纸上谈兵。”
“萧羽此法,是好是坏,陇西的军心民心,是稳是乱,我等身在长安,一无所知。”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等的猜测。”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份奏疏。
“而真正了解实情的,只有一人。”
“那就是,奉陛下之命,前往陇西,总揽政务的鸿胪寺少卿,刘文静大人。”
“就在方才,臣,刚刚收到了刘大人,自陇西发回的,八百里加急奏报。”
“此事,或许,刘大人的奏报,能给陛下一个答案。”
他双手高高举起那份奏疏。
“请陛下,御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