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历史的右相,聚降卒
高墌城,总管府。·5!?~4a@e看[书3 :D最(@新]?章:节??更?新?°D快|?)
前殿之内,卸下了西秦王宫的奢靡,换上了大唐军府的简素。
铜炉里,檀香的烟气笔直升起,又在半空中缓缓散开。
萧羽端坐于主位,玄色的袍服衬得他面容冷峻。
他身前,摆着一盘未完的棋局,黑白二子,厮杀正烈。
“总管。”
赵虎从殿外大步走入,甲叶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刘文静大人,已到府外。”
萧羽捏起一枚黑子,轻轻落下,截断了白子的一片大龙。
“请。”
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波澜。
不多时,一名身着绯色官袍,须发微白,精神矍铄的老者,在赵虎的引领下,走入殿中。
他步履稳健,目光扫过殿内陈设,最后落在主位上的萧羽身上。
那双眼睛,看似温和,深处却藏着阅尽世事的锐利。
此人,正是大唐鸿胪寺少卿,刘文静。
李渊的潜邸旧臣,太原起兵的元功。
“下官刘文静,参见冠军侯。”
刘文静走到殿中,对着萧羽,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官礼。
没有卑躬屈膝,只有恰如其分的尊重。
“刘大人,客气了。”
萧羽起身,绕过棋盘,亲自走下台阶。
“大人乃朝中元老,国之柱石,萧羽一介武夫,愧不敢当大人此礼。”
他扶住刘文静的手臂,阻止了他继续下拜。
两人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份欣赏。
“侯爷年少有为,阵斩国贼,为我大唐立下不世之功,方是我辈楷模。”刘文静直起身,抚须而笑。
“陛下在朝堂之上,可是对侯爷赞不绝口啊。”
“陛下谬赞,愧不敢当。”萧羽引着刘文静,走向一旁的客位,“若非丘总管与雍州十万将士用命,何来陇西大捷。”
“侯爷过谦了。”
两人分宾主落座,自有亲卫奉上香茗。
一番客套寒暄,殿内的气氛融洽了许多。
刘文静呷了口茶,目光落在那盘未完的棋局上。
“侯爷的棋风,杀伐果断,大开大合,一如侯爷的用兵之道。”
“雕虫小技,让刘大人见笑了。”萧羽淡然道。
“这可不是雕虫小技。e萝=:?拉*{小<±说?2 ?3更=新|最?÷÷快1/°”刘文静放下茶杯,神情变得严肃,“棋盘之上,可见人心。侯爷之心,有吞吐天下之志。”
萧羽没有接话,只是端起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叶。
“刘大人此来陇西,总揽政务,一路辛苦。”
“为陛下分忧,何谈辛苦。”刘文静摆了摆手,“只是,这陇西之地,民风彪悍,人心未附,想要彻底归化,怕是需要些水磨工夫。”
他的话,点明了此行的难处。
军功,只能镇压一时。
想要长治久安,靠的是政务,是人心。
“我正有一人,可为大人分忧。”萧羽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让刘文静精神一振。
“哦?不知侯爷所荐,是何方贤才?”
“赵虎。”萧羽对着殿外喊了一声。
“带李先生进来。”
片刻之后,一名身着寻常青衫的文士,走入殿中。
他面容清瘦,气质儒雅,只是眉宇间,还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郁结之气。
正是李勣。
他走到殿中,先是对着萧羽躬身一揖,然后转向刘文静。
“草民李勣,见过刘大人。”
刘文静的目光,在李勣身上停留了片刻。
他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你便是,西秦的那个兵曹参军,李玄邃?”他试探着问道。
“不敢,西秦早已是过眼云烟,如今,只有草民李勣。”李勣的声音,不卑不亢。
刘文静的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惊喜。
“玄邃先生!”
他竟站起身,快步走到李勣面前。
“久闻先生大名,恨不能一见!今日得见,实乃文静三生之幸!”
李勣的名声,在关陇士人之中,极富盛名。
刘文静身为朝中重臣,自然有所耳闻。
他本以为,像李勣这等心高气傲之辈,国破之后,定会以死殉节。
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而且,就站在自己面前。
“刘大人谬赞,勣一介降臣,愧不敢当。”李勣再次躬身。
刘文静的目光,转向萧羽,眼神中充满了探寻。
“侯爷,这……”
“李先生深明大义,知天命,顺人心,已决心归顺我大唐。”萧羽解释道。
“此乃我大唐之幸,更是陇西百姓之幸!”刘文静抚掌大笑,心中的一块大石,瞬间落了地。>*3{<8¥看!书o网<\ -¤÷追{¨最^*新>¤章?×a节`
他知道,有李勣在,他安抚陇西士人,推行政令的难度,将大大降低。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份大礼。
他看着萧羽,眼神中多了一份钦佩。
这位年轻的冠军侯,不仅能打仗,这收拢人心的手段,也是一等一的高明。
能让李玄邃这样的人物心甘情愿地归降,这可比阵斩一个薛举,还要难上百倍。
“侯爷为我大唐,又立一功啊!”刘文静由衷地赞叹道。
“是李先生自己想通了,与我无关。”萧羽将功劳推得一干二净。
他看着刘文静,话锋一转。
“刘大人初来乍到,对陇西政务不熟,正缺一个得力的臂助。”
“我看,不如就让李先生,暂任大人的副手,为大人处理文书,参赞军机,如何?”
刘文静闻言,眼睛一亮。
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好!好啊!”他连声应道,抓住李勣的手,态度亲热。
“玄邃先生,你我一见如故,以后,你我便是同僚,当携手共事,为陛下治理好这片西陲之地!”
他当场便拍了板。
“我以鸿胪寺少卿之名,暂授先生为陇西郡丞,总领一应民生政务!”
“待我上奏陛下之后,再为你请封正式的官职!”
李勣心中一动,他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
他看向萧羽,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勣,多谢刘大人提携,多谢侯爷举荐。”他躬身一揖,姿态放得极低。
“定不负大人与侯爷所托。”
萧羽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的第一步棋,落下去了。
有刘文静这块踏脚石,李勣进入大唐的官场,便只是时间问题。
而他与李道宗的博弈,也将在长安那座更大的棋盘上,正式开始。
……
高墌城外,十里平川。
曾经唐军与西秦军决战的沙场,此刻,成了另一番景象。
黑压压的人头,如同退潮后留下的淤泥,铺满了整个旷野。
十余万西秦降卒,被尽数驱赶至此。
他们卸下了兵器,脱下了甲胄,只穿着一身破烂的囚服,席地而坐。
一张张脸上,写满了麻木,恐惧,与绝望。
风中,飘散着一股汗水与恐惧混合的酸臭味。
在他们的前方,一队队身披玄甲的唐军士卒,手持长枪,列成森然的方阵,冰冷的枪尖,在烈日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所有降卒的目光,都汇聚在远处那座高大的城楼之上。
他们都在等待。
等待那个决定他们命运的男人出现。
那个在战场上,被他们称为“小杀神”的男人。
“他……他会杀了我们吗?”
一个年轻的降卒,嘴唇哆嗦着,问身旁的同伴。
“闭嘴!”同伴低声喝斥,“想死不成?”
那年轻降卒不敢再说话,只是将头埋得更低,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
坑杀。
这个词,像一个梦魇,笼罩在每一个降卒的心头。
他们都是秦人,他们比谁都清楚,这片土地上,自古以来对待降卒的传统。
长平之战,四十万赵卒,一夜之间,化为冤魂。
他们的先祖,也曾用同样的方式,对待过六国的降兵。
如今,风水轮流转。
他们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就在这片死寂的绝望之中,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城楼之上。
他身披玄色大氅,身形挺拔如松。
没有甲胄,没有佩剑。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扫过城下那片黑色的海洋。
是萧羽。
他一出现,城下那十余万降卒,便不约而同地起了一阵骚动。
随即,又陷入了更深的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萧羽的目光,很平静。
那平静之下,却仿佛蕴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力量。
他看着城下那些惊恐的,麻木的,绝望的脸。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不高,却借着风,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你们,在怕什么?”
第一句话,就让所有降卒的心,猛地一揪。
“你们在怕,我会像当年的白起一样,将你们这十万人,尽数坑杀于此。”
他直接点破了他们心中最深的恐惧。
城下,一片死寂。
没有人敢回答,但那一张张瞬间变得惨白的脸,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们的恐惧,没有错。”
萧羽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因为,在这片土地上,对待降卒,自古以来,只有两种处置方式。”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为奴。”
“你们,和你们的家人,你们的子子孙孙,都将被打上奴隶的烙印。”
“你们会被卖到各地,去修筑宫殿,去开采矿山,去为那些达官贵人,做牛做马。”
“你们的妻子,会成为别人的玩物。”
“你们的女儿,会沦为营中的娼妓。”
“你们的儿子,会世世代代,为人奴仆,永无出头之日。”
他的话,像一柄柄淬了毒的尖刀,狠狠地扎进每一个降卒的心里。
人群中,响起了压抑的抽泣声。
一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眼中燃起屈辱的火焰。
萧羽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他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为卒。”
“不是为我大唐的兵卒,而是为刑徒军。”
“你们会被重新编入军队,但你们拿到的,将是最差的兵器,最少的粮草。”
“你们会被派去攻打最坚固的城池,去冲杀最危险的军阵。”
“你们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用你们的血肉,去消耗敌人的箭矢与刀枪,为我大唐的正规军,铺平前进的道路。”
“你们,是炮灰。”
“是用过即弃的消耗品。”
“战死,是你们唯一的归宿。”
如果说第一种选择,是精神上的凌迟。
那么这第二种选择,就是肉体上的毁灭。
城下,那片黑色的海洋,彻底陷入了死寂。
所有的抽泣,所有的愤怒,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无边无际的绝望。
为奴,生不如死。
为卒,必死无疑。
没有第三条路。
这就是他们,身为战败者的命运。
萧羽静静地看着他们,看着那一张张被绝望吞噬的脸。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先将他们所有的希望,都彻底打碎。
然后,再赐予他们,唯一的新生。
就在所有降卒,都沉浸在无尽的黑暗中时,萧羽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冰冷。
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抗拒的力量。
“但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今天,我站在这里。”
“我,萧羽,给你们第三个选择。”
“一个全新的,也是你们这辈子,唯一的一次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