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酒吧到了。¨c¨m/s^x′s′.￠n_e*t~

没隔多久，他们故地重游。

江怜心想上次来这儿还是在上次，那群大概率是被济世堂行走蛊惑的阴魂把他们堵在这儿，试图把他们永远留在鬼市。

期间不知死活的高大阴魂还招惹上了莉莉丝酒吧，差点没被从天花板上垂下的人偶们送去投胎。

至今江怜都对那幅群魔乱舞的诡谲景象记忆犹新。。

所以一下车，跟随零零二走进酒吧正门，江怜就下意识抬起头。

她能看见的只有一片幽邃的黑暗。

酒吧的天花板似乎格外的高，再加上酒吧营业时从不开灯，能称得上是光源的就只有吧台和各个桌子上摆放的香薰蜡烛，以寻常人的眼力，极难窥见天花板上那片黑暗里隐藏的东西。

可江怜能看清。

在浓墨般的黑暗中，无数陈旧布幔交织错落，它们将一具具冰冷坚硬的躯体吊起，悬在客人们头顶，胳膊、腿、头颅——人偶们理应没有生命，因而耷拉着肢体，像被黏在蛛网上的被啃食得只剩下一层枯皮的虫子，它们显得格外安静，也格外诡异。

江怜在心里默念了两遍“我是鬼我是鬼”，旋即转过头，看向吧台。

那位曾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偶调酒师依旧站在那儿，好像它是被固定在吧台后似的。

注意到江怜和李愚顺利抵达酒吧之后，人偶调酒师便朝他俩微笑：

“晚上好，两位。”

“晚上好。”李愚回了一句，表情迟疑。

他想问连先生在哪儿等着他们，不过话还没脱口而出，他就反应过来，转身，向身后更远也更暗的一片区域看去。

恰在此时，人偶调酒师的声音响起：

“连先生已恭候两位多时。”

先前开车带他们来酒吧的零零二走了过来：

“请两位随我来。”

说完，它便转身向卡座走去。

既来之则安之，江怜没打算考虑这究竟是不是场鸿门宴，一马当先，她跟上了零零二。

李愚最后看了眼人偶调酒师，随即也跟了上去。,j+c\h.h-h′h?..c¨o,m*

在离吧台最远的卡座，两人见到了连先生。

连先生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polo衫，身形消瘦，发型略显潦草，戴着副简单的眼镜，表情略显疲惫，活脱脱一个生活朴素的物理老师，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两人来到近前时，他才缓缓抬起头，问了句：

“来了？”

莫名其妙的，江怜还真在他身上找到了对高中物理老师的敬畏——

江怜高中的物理老师是个不苟言笑的小老头，姓张，嗓门不大，但讲课讲得很好，无论做什么事都很认真，江怜甚至觉得他有点轻微的强迫症——别的老师用粉笔几乎都只挑长的用，用到剩半个指节长的一截就丢，而小老头偏偏要把一根粉笔用完，用到丁点不剩才罢休。

高中生都喜欢给朋友同学老师起外号，彼时每科老师几乎都没幸免，风评不好的往往被揪住名字里的某个字或外貌被取笑，风评好的则往往被称之为“老x”。似乎对学生们来说，把老师们往下拉到和他们同辈就是对一位老师最高的认可。

小老头却是个例外。

对他，学生们的称呼几乎都是“张老师”。

即便是现在，江怜也很难说得清楚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小老头做什么事都分外认真吗？她也不知道，可能是吧，就像眼前的连先生一样。

回忆牵扯住了江怜，她没注意回话，李愚倒想回话，连先生却率先开口了：

“都坐吧。”

既是连先生主动邀请，两人便依言坐下了。

连先生自己在一边，他俩紧挨着在另一边。

连先生终究不是江怜的高中物理老师，要是那个小老头看见江怜和李愚这么紧挨着坐，八成要说我不反对早恋，可早恋是很难有结果的，有功夫早恋不如先把学习搞上去噻。

但连先生又有点像那小老头，他看着紧挨着的两人，竟极为罕见地笑了笑。

他的笑容太浅太淡，转瞬即逝。

“你们刚从夜游司回来？”连先生问。

李愚点了点头：

“没错。·9￠5~k￠a\n′s^h-u^.\c!o`m′”

连先生却好像没听到他的话，只顾看着江怜，表情已恢复平时的平静。

他似乎在等待江怜的回答。

江怜心说怪欸，什么情况，您老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玩意儿？

李愚不是已经说了？

虽然一头雾水，但出于礼貌，她还是回答：

“没……”

结果她刚蹦出这么个字儿，旁边的李愚就猛地拽了她一把。

“？”

江怜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很自然地顺势倒进了李愚怀里。

这又是什么情况？

江怜正不解呢，一抬头，就看见李愚正跟连先生对视着，都一言不发，颇有些针尖对麦芒的味道。

这下她懂了。

敢情是吃醋了？

像是蚂蚁在身上爬，江怜忍不住想凑上去，问一句：

“唉，小男人不会是吃醋了吧？真可爱真可爱。”

但最后她还是没把这句话问出来，而是乖巧地歪头，靠在了李愚肩头。

坏女人第一准则——

无论如何，千万别在旁人面前让男人难堪，在外面，一定要尽可能给足男人面子。

总之，得让男人产生带着你出去很有面子的感觉，越是这样，男人就越难离开你。

男人其实就是这样简单，又很容易被满足的动物，有时候一句早安，一碗热面，甚至是一张刚刚出炉热腾腾的烧饼，就足够让他们刻骨铭心，记你一辈子，永不忘怀，而你要付出的不过是一点点的等待——

等待一个恰好的时机。

不过说起来，连先生干嘛要一直盯着她看呢？

江怜最开始以为是她长得很像连先生那位死去的爱人，可仔细想想，她跟刚刚离开的零零二长得也不像啊，不说是一模一样吧，至少也能说是毫不相干。

连先生并未解答她的疑惑，连先生只是又笑了笑，似乎是觉得李愚伸手护住江怜这件事很有趣。

“你们见过吴部长了？”他又问。

李愚摇了摇头：

“没有。”

连先生嗯了一声：

“吴部长不在部里，现在主持工作的，应该是张方——他有没有告诉你们吴部长的去向？”

“他说了，他告诉我们，吴部长请假回家了，说要陪陪女儿。”

听到这儿，连先生抬起头，透过眼镜镜片，用略显呆板的目光扫过两人，缓缓说：

“陪女儿……嗯，他是该回家陪一陪女儿。”

这次轮到李愚转守为攻，主动发问了：

“您觉得这对吗？您也是夜游司的人，而且还是莉莉丝酒吧的老板，我之前听人说，莉莉丝酒吧在酆城的鬼市里有着超然的地位，莉莉丝酒吧的老板更是深藏不露的‘影子皇帝’，既然如此，那您应该清楚，上次来您这儿闹事的阴魂是受了谁的怂恿，幕后主使者又到底在谋划什么。”

连先生点点头：

“我清楚。”

李愚便盯住了连先生的眼睛：

“那您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在这个节骨眼，身为夜游司酆城分部部长的他反而要请假回家陪女儿，明明现在是最需要他站出来主持大局的时候。”

“请不请假是他的权力，”连先生依旧是那副清淡口吻，“只要合规合理，我无从置喙。”

“哪怕鬼节将近，阴阳两界的壁垒变得薄弱，济世堂那群邪教分子打算趁机击穿阴阳两界的壁垒，重演五年前的惨剧？”

连先生依旧不为所动：

“哪怕如此。”

“……”

李愚不说话了。

他陷入沉默，连先生却开口了：

“你误会了一件事。”

“嗯？”

“我不是吴部长那样的人。”

像是课堂上的老师应付台下不愿听讲的学生，他的语气几乎没什么感情波动，只是照本宣科，当复读机，把课本上的内容念一遍：

“吴部长之所以是吴部长，是因为他在乎阳间，在乎身边人，在乎他的女儿。”

“我和他相反，我没什么好在乎的，因为没什么好在乎的，所以不要试图用大义和道德绑架我，年轻人，我向来是没有这两样东西的。”

“那这座酒吧呢？”李愚下意识问，“你难道连这间酒吧也不在乎？”

说起这间酒吧，连先生终于有了些微的情绪波动——

他抬起了头，看向天花板上那些静谧无声的人偶，沉默片刻，忽然说：

“酒吧不重要。”

“？”

连先生似乎无意向李愚解释为何酒吧不重要，他甚至没有再去看李愚。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将这句俗语诠释得淋漓尽致。

至于谁与他投机……

莫名其妙的，连先生再度转头看向江怜。

那张罕有表情的脸上再度浮现出复杂的笑容，以江怜的阅历，很难解读出这笑容中究竟蕴含了怎样的意味，但她就是能莫名其妙感觉出来，连先生其实有些无奈。

“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近乎本能的，她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

而连先生竟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只想看着。”

说完，他看了李愚一眼：

“而且，从头到尾，我邀请的其实都不是你，年轻人，我邀请的是她，江怜小姐。”

连先生指了指倍感意外的江怜，接着又说：

“从最初见面那次，我就想和她聊聊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现在好不容易才有了机会，所以，能麻烦你给我们这两个同病相怜的病人腾出点空间吗？”

“还是说……”

他顿了顿：

“你也想参加这场天煞孤星之间的讨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