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两个人面面相觑。/r,i?z.h?a¨o¨w+e-n?x?u.e\.￠c~o+m-

就连旁边的苏三也跟着沉默。

老头，李散人，虽说现在这名头远没几十年前响亮了，但余威犹在。青丘出身的苏三祖上也算阔过，也听说过李散人的赫赫威名，听到李愚说是老头打来的电话，它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大狗似的竖起了耳朵，试图偷听。

面前的两公婆实在肉麻，相较于看两公婆拉拉扯扯，它还是对那位传奇人物更好奇。

可两公婆好像并不打算立刻接电话。

他俩对视一眼，江怜先开口问：

“能确定是李……叔叔本人吗？”

李愚眯着眼，盯住了来电提示上的那两个字，加快语速说：

“要是有人能从老头那儿把他手机拿走，那个人要是想害咱们，我觉得咱们不如直接放弃挣扎。”

“有道理，那接了？”

“嗯。”

于是李愚接通了电话，打开外放。

“喂？”他试探。

那边立马传来了李散人那熟悉的，不着调的声音：

“喂喂？兔崽子，听得见不？”

不知为何，老道士的声音略微有些失真，还断断续续的。

李愚皱眉：

“你这是去哪儿了？信号这么差。”

“野山沟沟里，”李散人很淡定，“正看树上的猴儿朝我龇牙呢。”

说完他还专门招呼了声：

“小崽子们，来，跟你们大哥打声招呼！”

李散人话音未落，便有吱吱呀呀的尖利呼喊透过手机传了过来，中间还夹杂着阵暴雨梨花般的。石子儿树枝砸在地面树上的嘈杂动静。

李愚嘴角抽搐了下：

“我还以为你干嘛去了，原来你是去山沟沟里训猴了？”

“训猴是顺手的事，”老道士好像就没听出来李愚话里的嫌弃，“贫道来这山沟沟里，主要是为了铲除个自称是什么‘济世堂’的邪教组织。*搜!搜¨小~说?网￠ _无-错.内.容?”

李愚脸色骤变。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江怜，果不其然，江怜脸上也涌现出了近似的惊疑神情。

济世堂？

五年前，击破了酆城阴阳两界界限，间接造成了近百人死亡的那个邪教组织，正是所谓的济世堂！

这是巧合吗？

如果不是，老头是从哪儿得知济世堂的存在的？

不懂就问，李愚不懂，所以问：

“你怎么会知道济世堂？”

李散人一听乐了：

“什么叫贫道怎么会知道济世堂？兔崽子，你都知道的事贫道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旁边的江怜听了忍不住凑过来说：

“李叔叔，是这样，我和李愚在酆城也调查到了济世堂的痕迹，五年前……”

她尽可能简明扼要地把这些天他们调查来的情报全都讲给了李散人。

面对她，李散人显得和蔼可亲了许多。

“小怜啊——贫道这么喊你可以吧？”

“当然可以，”江怜也乖巧得让李愚觉得陌生，“李叔叔您怎么喊都行。”

“好好，”就算隔着电话，李愚几乎都能想象得出老头硬撑出的那副慈眉善目样，“哎呀，你这孩子，是真懂事，要是李愚那兔崽子也有你这么懂事就好了……”

又借着机会数落了李愚两句之后，李散人终于解释说：

“之前还在酆城，夜游司的小吴就告诉贫道，他怀疑夜游司有内鬼，请贫道帮忙调查，贫道沿着这条线一路追查下去，到最后，终于是查到了个人。”

李愚一怔：

“谁？”

他以为老头会说出老吴的名字，可老吴说出的却是另一个让他和江怜稍觉陌生的名字：

“贫道最后查到的那个人名叫连翘，他告诉贫道，济世堂要在鬼节之前对酆城下手，再次击穿酆城阴阳两界的界限，不光如此，他还告知了贫道济世堂总部的位置，就在西边边境附近的荒山里。\第￠一,看-书`网′ _已\发\布~最`新.章?节,”

江怜听完默念了几遍连翘这个名字，忽地恍然大悟，转头对李愚说：

“是那位连先生？”

李愚则眉头紧锁。

他似乎也猜到了李散人口中的连翘或许就是不久前带他们进了夜游司档案室的连先生，可他不明白的是那位连先生究竟在这件事里扮演了怎样的角色，难道他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这对吗？又或者说这是阳谋？是调虎离山之计？

可他都能想到的事，老头难道想不到？

还是得再确认一下……

想到这儿，李愚问李散人：

“你就不怕那位连先生把济世堂的总部位置告诉你，是为了把你从酆城引走？要知道济世堂那群疯子都以药材为名，而连翘本身也是一味药材！”

李散人却呵呵一笑，说了句很奇怪的话：

“贫道可以不相信那位连先生，可兔崽子，还有小怜，你们俩都不应该不相信他。”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是疑惑。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俩不应该不相信连先生？

李散人却丝毫不打算替他俩解惑，甚至相反，他再度直截了当说道：

“天机不可泄露，贫道明白你们两个对酆城夜游司疑虑甚多，然夜游司众人尽忠职守，尤其是分部部长吴磊，他已做到力所能及的最好。”

老道士这话说的分外郑重，李愚和他同住一屋檐下多年，也几乎从未听到过他这样赞许一个人，要知道，在老头嘴里，即便是龙虎山上的那位当今天师，也几乎只能落得个“食古不化”的评价。

李愚不明白老头为什么会对老吴有这么高的评价，但他也明白，多说无益，此刻就算他询问老头这是为何，大概率也会被老头用“天机不可泄露”这样的话搪塞过去。

只有在这时候，老头像是位道行高深的世外高人。

多说无益，索性不再多说，

李愚递给江怜一个眼神，示意她也不要再问了，接着，他另起话题：

“那你那边的行动怎么样，成功了吗？”

李散人依旧淡定：

“一半一半吧。”

“一半一半？”

“狡兔三窟，”李散人解释，“这儿确实算是那济世堂的总部，可济世堂好像有不止一个总部，我听那些孽障说，济世堂一共有五个总部，他们自己称之为分堂，就好似那曹阿瞒的七十二疑冢，虽然远比不上曹阿瞒的数量，但这群孽障试图以质量取胜。”

“也就是说，”江怜插嘴，“李叔叔你并没有彻底摧毁济世堂这邪教组织，只是让他们暂时元气大伤了？”

“不错。”

“那也就是说，他们对酆城的谋划并未完全破产？等过几天，鬼节到了之后，济世堂还是有可能尝试打破酆城阴阳两界的界限？”

“这个……”老头略作沉吟，“贫道的确不清楚。”

紧接着，他又带着笑意说：

“这就要看你们了，贫道和师兄毕竟都是老人了，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未来终究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来发光发热……”

“好了，不说了，”李散人最后说，“贫道还要继续追查济世堂的其他分堂，至于酆城，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不等李愚和江怜再说什么，他就果断挂掉了电话。

“……”

电话被挂断之后，餐桌旁围坐的两人一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你们怎么看？”李愚率先开口问。

江怜想了想，说：

“李叔叔肯定是最可信的那个，而如果按他说的话，那老吴也是可信的？甚至连先生也是可信的，整个夜游司甚至都是可信的，那究竟谁不可信？”

苏三听到这儿没忍住，下意识蹦了句：

“济世堂那群邪教分子？”

江怜听了心情微妙，差点让逗乐了：

“那确实，老吴是对的，连先生也是对的，夜游司还是对的，这样不就只剩下济世堂了？只有他们才是纯粹的坏比。”

她觉得自己有点像在玩狼人杀，或者剧本杀，几个玩家围坐圆桌，翻开剧本挨个发言。

结果前面的玩家个个都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好人，还有一个坏得流脓的坏比，她被夹在这群人中间，听他们叽叽喳喳吵作一团，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好像个个都是好人，又好像个个都有嫌疑。

王子死了，侍卫的剑上有残余的血迹，公主的屋里搜出了用过的毒药，就连仆人都不清白，有人传言他早就想要谋害殿下。

轮到江怜，她翻开剧本，一看。

嚯，咱啥也不是，就是个跟故事无关的阳光开朗大男孩。

她哭笑不得。

过了会儿，她说：

“既然大家都是好人，那咱们干脆都摊牌不得了？老吴跟咱们知道的好像一样多，问他没用，那等待会儿吃完饭咱们就去找连先生，连先生知道的显然更多一些……”

说到这儿，她发现李愚还在看手机，于是反着拿筷子头敲了敲桌子，问：

“欸欸！李大哥，听我说话了没，干嘛呢你？”

李愚闻言立马抬起头，表情如常：

“听着呢，正好老吴给我发信息，我就看了一眼，既然你觉得咱们该去找连先生，那就去呗。”

说着，他随手把手机息屏。

可在手机屏幕熄灭之前的最后一刹，他还是没忍住，瞥了手机屏幕一眼。

光暗明灭之间，他再度看到了那条信息——

发件人是老头。

内容很简单，简单到只有四个字：

“小心江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