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咱们各表一枝。.三?叶-屋? ^更-新?最,全,
且不谈鬼新娘究竟如何挣脱假玄奘的紧箍咒,单说那假玄奘叫鬼新娘吃了瘪,终于消停下来之后,假玄奘便转身拎着菜进了厨房。
一阵热浪翻涌,锅碗瓢盆丁零当啷。
不多时,李愚就端着一大盆东西走了出来。
江怜探头看了一眼,旋即了然:
“疙瘩汤?”
李愚又端来三只碗,顺口问:
“不喜欢吃?”
“还好吧,”江怜主动端起一只碗,先给李愚盛了一大碗出来,盛完之后她又猛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去了厨房,回来时手上抓了只瓶子,“喏,给你。”
是瓶香油。
李愚略感意外:
“我说怎么感觉好像差了点什么……你还懂这个?”
江怜不以为然:
“这有什么不懂的,我又不是没自己做来吃过,哎——”
她转头看李愚,表情促狭:
“你不会觉得以前我天天大鱼大肉山珍海味,所以嫌弃你这粗茶淡饭吧?”
李愚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见江怜自问自答:
“我又不是什么富哥,伙食没你想的那么好啦,还天天昼夜颠倒,醒着基本都是在凌晨,外卖都点不着,又懒得做饭,只好天天嗯造泡面,也只有在你来之后才跟最近一样天天做饭……”
她搅了搅碗里的疙瘩汤,尝了一口,说:
“生活又不只是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嗯,可能像这样的粗茶淡饭才是生活——嗯,疙瘩汤就得来点香油,不赖不赖,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李愚无奈:
“在山上学的,你喜欢就好。”
江怜闻言咬住勺子,大眼睛眨眨,忽然笑起来:
“我当然喜欢呀,不管你做什么给我吃,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5-s-c!w¢.¢c\o~m/”
“……”
虽然明知道江怜这是在故意逗逗他,可李愚握勺的手还是猛地一抖,好悬没把里面的疙瘩汤抖出来,旁边得吃了的狐狸苏三也听得大气不敢喘一个,只敢低头吃饭。
“你正常点,”李愚只能叹口气,“别在这里发癫。”
江怜又舀了一勺疙瘩汤,这次她忘了吹凉就放进嘴里,猫舌头受烫,差点嗷一声喊出来,但为了不在李愚面前露怯,她还是忍住了。
端起水,往嘴里猛灌两口,冲去火辣感觉,她才含着那口水,模糊不清说:
“干嘛干嘛,我说真的,我可好养活了,随便有点……”
虽然明知道这句话大概率也是在故意逗逗他,可李愚还是忍不住,就像被用萝卜钓的驴,或者看见桌上有东西就忍不住化身桌面清理大师的猫,底层逻辑如此,明知道张嘴咬上去大概率会咬空,可他还是嘎嘣一口咬了上去。
“那我养你?”他尽可能不动声色说。
江怜一听立马抬起头,肃然起敬的样子。
然后她又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装模作样说:
“你是抱着多少决心说这种话的?你不过是个普通道士,能承担得起别人的人生吗……”
结果刚说到这儿她就泄气了,小声嘀咕:
“你好像还真能承担得起别人的人生,哎不对啊,要是这样剧本岂不是对不上了?那我接下来该说什么?”
接下来又是些叫人半懂不懂的话,什么你爹是李散人你岂不是道二代?道二代的大手好温暖!
这么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江怜终于停下来,看李愚一眼,小手一挥,说:
“不行,我是好女人,好女人可不该让人给包养了,我得自力更生啊,自力更生的才叫好女人。”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心虚,小心翼翼观察李愚表情,问:
“生气了?”
李愚闻言放下勺子。
他看着小心翼翼跟贼没差太多的江怜,莫名有些好笑。\d¨a?s_h,e+n^k?s′.*c^o_m+
“谁让我摊上了你呢,”他说着把胳膊伸了过去,摸了摸江怜的头,“我都快习惯了,天天这么跟我拉扯。”
江怜下意识想嘴硬,说谁拉扯啦?反正不是我。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嘴硬,就听见李愚又说:
“可是,怜妹,不是所有人都能受得了你这样的拉扯,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一直停留在原地等你……”
江怜一愣。
她没吭声,罕见的没嘴硬没反驳,而是咬住了嘴唇,不自觉用手里勺子一圈圈地搅自己碗里的疙瘩汤,一直搅到青菜都烂掉疙瘩都快要变成面糊糊。
李愚其实就说了那么两句话,说完之后就停下,低头,吃自己碗里的饭。
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其实会发现,他也没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这顿饭他也吃的心不在焉,就差没把勺子往鼻孔里送了。
潦潦草草吃的差不多了,他放下勺子,暗叹一声,抬头,张嘴:
“我……”
声音却恰好和江怜重合。
原来两个人同时张了嘴。
这下就尴尬了。
两个人下意识错开视线,各自装模作样吃饭。
江怜碗里还有饭,假装起来就顺利得多,李愚碗里没饭,只好又给自己盛了半碗,不然他恐怕得当着江怜的面进行无实物表演。
一边硬是往胃里灌饭,李愚一边语气飘忽地说:
“你先?”
这两个字对江怜来说丝毫不亚于阎王点卯,听见之后她整个人都抖了抖。
“呃,”她小声说,“其实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自己原本是男的这种话能说吗?
她不愿意承认,其实她怕的倒并不是李愚知道这件事之后勃然大怒,要对她怎么样来着,而是……
她怕李愚失望。
她怕李愚离开她。
就像以前她身边那些人一样。
很久之前还在上学的时候,江怜身边一个朋友没有,班上的男生天天勾肩搭背去打篮球,开黑打游戏,嘻嘻哈哈热闹极了,而她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教室角落,像朵蘑菇似的阴暗生长,跟她从校外旧书店里借来的那一大堆盗版书做朋友。
那时候她什么书都看,又厚又沉的网文合订本、郑渊洁的成人童话、一堆她说不上名字的奇奇怪怪的心灵鸡汤,甚至还有不少被她当小黄文看的言情小说。
但让她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个人名——王小波。
王小波在《万寿寺》里有句话,也是结尾的那句话:
“长安城里的一切已经结束,一切都在无可挽回地走向庸俗。”
那时候她看不懂,似乎那时候从书本和周围大人嘴里获得的知识都有这种奇妙的滞后性,当时听来不以为然,直到许多年之后,亲身体验过了,那颗多年前就出膛的子弹才轰然炸响,正中眉心。
多年前,那颗子弹叫《万寿寺》里的一句话;多年后,它改头换面,成了熵增定律:
在一个孤立系统中,事物总是自发、不可逆地朝着熵增(混乱)方向进行。当熵达到最大值时,系统就会出现严重混乱,最终走向灭亡。
可以说,熵增定律或许是人类迄今为止所发现的最令人忧伤和绝望的物理定律。
一切都会无可挽回地走向庸俗,走向混乱和毁灭。
别人可能不会对这句话有多大感触,毕竟时间尺度被拉得实在太长,一万年太久,而宇宙走向毁灭更是要不知道多少个万年,人可活不了这么长时间,所以大家都只争朝夕。
江怜却不一样,她听了这句话只觉得我靠这说的这简直就是我。
王小波是对的,熵增定律也是对的。
什么东西都会变坏。
她早就习惯了。
她觉得自己早该习惯了。
结果还是没能习惯吗?
真是疯了。
江怜自嘲地笑了笑,胸膛里却莫名萌生出种冲动——她忽然想把真相告诉李愚,看看李愚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了。
无论如何都要走向毁灭的话,与其让沟槽的命运主宰一切,倒不如自我毁灭,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虽然听上去的确悲哀了些,可她宁愿这样选择。
但她最后还是没下定决心。
但她也不再纠结。
经过昨晚那场糊里糊涂的闹剧,江怜似乎真醒悟了什么,于是她放下勺子,问李愚:
“话说,现在夜游司那边……到底是怎么个事儿,你到底看出点苗头没?”
李愚叹口气,但也没那么失望,他看了眼旁边还在干饭的苏三,想了想,表情严肃起来,说:
“现在,酆城,尤其是夜游司这儿的问题可能已经严重到超过我跟你的能力范畴了,迄今为止,咱们还是不能搞清楚老吴究竟算是哪边的,是人还是鬼。可无论如何,我想咱们最该做的事都是把这些情报转达给夜游司总部,还有山上,交给那些大人物定夺。”
“专业问题还是该交给专业人士来处理,咱们俩显然不是专业人士……”
江怜却打断了他:
“既然如此,那咱们之前为什么一直都没去联系专业人士?我想这可不是因为你忘记了这件事吧?你记性就算再差应该也还没差到这种程度。”
基于这些分析,她迅速给出推测:
“你担心,老吴或者说夜游司不一定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而我们现在显然是处于夜游司的势力范围内,所以,我们与外界的所有通讯都有可能遭到了监听甚至拦截……”
李愚只得点头:
“没错。”
“既然如此,那我们还要尝试吗?”江怜又问,“还是说,你有其他能规避夜游司监听的向外界传递信息的手段?”
李愚正打算回答,身上却忽然响起一段激烈的音乐。
他立刻变了脸色,江怜也是,他俩神情凝重,紧接着,李愚伸手从裤兜里把还在响铃的手机拿了出来,看了眼来电提示。
他忽然“啊?”了一声:
“是……老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