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格物院的琉璃瓦，声音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1￠6·k-a-n.s!h·u_.¨c￠o!m_
我站在地窖入口，看着工部匠人用酸液溶解最后一道金属闸门。自从三日前从归墟返回，皇城就一直笼罩在这种阴郁的潮湿中。陈芝儿说这是南海异变的余波，七道光柱撕裂的不只是云层，还有某种更深层的...东西。
“开了！”匠人突然退后两步。
闸门发出垂死般的金属呻吟，缓缓洞开。扑面而来的不是预料中的霉味，而是一股奇特的清香，像是雪山松针混合着某种电子元件过热的气味。邓玉函留下的笔记中提到，太祖晚年常独自在此闭关，禁止任何人靠近。
“陛下，让微臣先进...”周遇吉刚开口，一个小小的身影就从我们中间钻了过去。
“曦儿！”
叶曦已经迈过门槛，异色双瞳在黑暗中发出微光。自归墟一战后，她的右眼永远定格在了那种蓝金色状态，左眼却比从前更加漆黑。最奇怪的是，她时常说出些没人教过的词汇，就像现在——
“量子密封被解除了。”她头也不回地说，童音在空旷的地窖里产生诡异回响。
我与周遇吉交换眼神，跟着进入。地窖比想象中宽敞，呈完美的圆形，墙壁上镶嵌着七盏长明灯，按照北斗七星排列。中央石台上放着一个青铜星盘，表面覆盖的灰尘自动退散，仿佛在欢迎我们的到来。
“这是...”
“太祖的导航仪。”叶曦爬上石台，小手精准地按在星盘边缘三个凹槽上——正好是拇指、食指和中指的位置，“需要守护者血脉激活。”
我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的方舟印记自从归墟之战后就变成了黯淡的疤痕，但此刻竟隐隐发热。叶曦的动作太快，没等我阻止，她的小手已经按了上去。
星盘发出“咔嗒”轻响，七盏长明灯同时大亮！光线不是常见的暖黄，而是冰冷的蓝白色，在墙壁上投射出浩瀚星图。¨x*s\c_m?s_w·.?c^o·m+更惊人的是，这些星辰位置会随观察者移动而改变视角，就像真的置身宇宙。
“昆仑...”叶曦的异瞳倒映着星光，右眼瞳孔自动调整焦距，“北纬35度，东经94度，地下1700米处。”
“什么？”我快步上前。
“初代守护者遗迹的坐标。”她指向星图某处，那里有颗特别亮的蓝星，“娘亲说要去那里找...”
我浑身一震：“你娘亲告诉你的？什么时候？”
叶曦歪了歪头，这个动作还保留着孩子的稚气：“在梦里。娘亲现在全身都亮晶晶的，站在一个很大很大的蓝色房子里，周围有很多...”她突然皱眉，像是找不到合适词汇，“很多会说话的柱子。”
周遇吉的佩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我喉咙发紧，这描述太像唐若雪在方舟核心的景象！
星盘突然震动，投射的星图重组为立体地形图。昆仑山脉某处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地下建筑的穹顶——那风格既不像中原建筑也不像方舟的科技感，更像是某种更古老...更陌生的文明产物。最诡异的是建筑表面那些符号，明明是第一次见，却让我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记忆深处有什么在回应。
“维度锚点。”叶曦无意识地说出这个词，小手在空中比划，“他们用这个锁住了感染源，但代价是...”
她突然噤声，茫然地眨着眼，好像刚才说话的不是自己。
“曦儿？”我轻轻握住她肩膀，“什么感染源？”
小女孩困惑地摇头：“我不知道...刚才脑子里突然有声音...”她捂住右眼，“这边眼睛好痛...”
我抱她下来时，注意到星盘底部刻着一行小字，用的是最古老的篆体：
“火种归位日，天门重启时。+E¨Z-暁.说+蛧/ -追?罪-薪′彰+劫*守护非护舟，慎之复慎之。”
“陛下！”陈芝儿慌张的声音从地窖口传来，“影殿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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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影的寝室整洁得反常。
床榻没有睡过的痕迹，案几上的笔墨纸砚却摆成了奇怪的图案——七张纸片围绕一块墨锭，模拟北斗七星。最令人不安的是枕头上放着一根金属细丝，还在微微发光，明显是刚从她后颈疤痕中取出的。
“什么时候发现的？”我捏起那根金属丝，它在指尖颤动如活物。
“半刻钟前。”陈芝儿递上一张纸条，“侍女在砚台下找到的。”
粗糙的桑皮纸上，叶影工整地写着：“我去找娘亲说的黑月亮。姐姐别怕，我会修好你的眼睛。”字迹有些抖，像是忍着疼痛写的。
“黑月亮？”周遇吉疑惑道。
叶曦突然从我怀里挣出，跑到窗前指向南方：“影儿在那里！”她的机械右眼自动调节焦距，“海下面...有个黑色的圆环...”
我立刻明白过来——归墟！那个正在下沉的方舟平台！但叶影怎么去的？她不会御剑，更不可能独自穿越数百里...
“是召唤。”叶曦的机械右眼渗出蓝金色液体，“妹妹后颈里的东西在叫她。”
陈芝儿突然倒吸冷气：“两位殿下之间会不会有...感应？就像双生子常有的那种？”
这个猜测让我想起归墟平台上姐妹俩的意识连接。如果叶影真能感应到唐若雪的位置...我猛地转向周遇吉：“备马！最快的那匹！”
“陛下要亲自去追？”周遇吉跪下，“太危险了！让微臣...”
“不，我去昆仑。”我从怀中取出星盘拓印，“你带精锐去南海，但不要靠近归墟，只在岸边寻找。若发现影儿...”顿了顿，“不要强行带她回来，先确保安全。”
周遇吉领命而去后，我抱起叶曦走向御书房。小丫头趴在我肩上，机械右眼仍盯着南方，小声哼着奇怪的调子——不是宫里的任何乐曲，更像是某种...机械音律。
“曦儿，那首歌谁教你的？”
她停止哼唱，困惑地眨眨眼：“不知道...脑子里自己响起来的...”
御书房里，我摊开昆仑地形图与星盘坐标比对。叶曦安静地坐在旁边，用炭笔在纸上画着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符号。当我偶然瞥见其中一个图形时，后颈汗毛突然竖起——那分明是方舟平台表面的量子纹路简化版！
“陛下。”陈芝儿轻手轻脚进来，“药煎好了。”
这是格物院根据邓玉函遗留配方熬制的抑制剂，用来减缓叶曦右眼的金属化进程。小丫头闻到气味就皱起鼻子，但还是乖乖喝下。就在药碗见底时，她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小团蓝金色金属丝！
“天啊！”陈芝儿手忙脚乱地去擦。
金属丝在绢帕上蠕动几下，突然“砰”地化为光点消散。叶曦却像卸下重担般长舒口气，右眼的蓝金色暂时褪去些许。
“舒服多了...”她揉着眼睛，“刚才一直有噪音...”
“什么噪音？”
“像很多人在很远的地方吵架。”她比划着，“有人说'必须清除感染'，有人说'协议优先'...还有个声音很像娘亲，她在喊'不要相信方舟'...”
我与陈芝儿交换了震惊的眼神。如果这些“噪音”真是来自方舟内部的意识回响...
夜深人静时，我独自站在宫墙上眺望南方。雨停了，但云层仍厚重得反常。掌心的方舟疤痕突然刺痛，低头看去，疤痕周围竟浮现出细小的蓝金色纹路，形成与星盘上相同的符号！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归墟海底——
完全机械化的唐若雪站在方舟核心中，周围环绕着数据洪流。她的人类意识被压缩到最角落，却仍顽强地维持着一点清明。在突破第七层防火墙后，她终于访问到被加密的记忆片段：
画面中，年轻的太祖跪在雪山洞窟前，从阴影里走出的不是人类，而是某种人形光体。光体手中捧着三枚火种，声音直接在脑中响起：
“...方舟已被污染，真正的使命是阻止扩散...记住，守护者守护的不是方舟，而是...”
突然，所有数据流剧烈扭曲！唐若雪的机械视觉捕捉到可怕景象：方舟系统深处潜伏着第二套指令集，其代码结构宛如某种生物dna，正在缓慢改写主系统。当她尝试靠近时，整个核心突然响起刺耳警报：
【检测到异常访问！启动净化程序！】
无数金属触须从四面八方刺来！唐若雪的人类意识被逼到绝境，却在最后一刻将信息压缩成量子信号，通过方舟网络发送出去——目标是数百里外正在睡梦中的叶曦。
寝宫内，叶曦突然从床上坐起，机械右眼大亮。她无声地下床，走到熟睡的叶影床边，轻轻抚摸妹妹后颈的疤痕。两颗小脑袋抵在一起，形成完美的回路，蓝金色光芒在她们之间流转...
次日拂晓，当我在宫门前整装待发时，侍卫急匆匆跑来：“陛下！两位殿下在藏书阁！”
叶曦和叶影并肩坐在阁楼窗前，中间摊开着太祖手稿。阳光穿过叶曦的机械右眼，在地面投射出精确的昆仑地形图。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叶影正用流利的古语朗读其中段落——那是种早已失传的语言，连太学院的老学究都未必能懂。
“...'初代言，火种非舟造，乃劫前遗物...'”
见我进来，两个孩子同时抬头。叶影后颈的疤痕完全平静，而叶曦的机械右眼第一次呈现出清澈的蓝金色。
“父皇。”她们异口同声地说，“我们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