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气息，浓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沉压在李万山的胸口。~小_说.C,M\S~ +已_发￠布*醉,歆+彰_結/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沙砾中穿行，灼痛，艰难。他躺在冰冷的锦缎被褥里，屋外，暴雨如瀑，铜钱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鸣，如同天漏，又似无数只手在疯狂擂鼓。风从窗棂缝隙间钻进来，带着深秋特有的、透骨的凉意，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像是河底淤积了百年的烂泥，又混合着水草腐败的味道。

这气味突兀，顽固，与这间充斥着昂贵药味和沉水香气息的奢华卧房格格不入。\e^x?i·a?o`s,.-c-o!m?

李万山浑浊的眼珠费力地转动。烛火被风撕扯得摇曳不定，光影在描金绘彩的房梁上扭曲、跳动。就在这明灭的光影边缘，床榻对面的水磨青砖地上，突兀地多了一滩水迹。

那水渍正以一种违反常理的速度，从地面向上“生长”。

先是湿漉漉的鞋印轮廓，接着是沾满淤泥、紧贴着身体的惨绿色官袍下摆，然后是同样湿透、颜色深暗的腰带，前襟……那官服样式古怪，针脚粗陋，布料早己朽坏，像是从某个前朝沉没的官船里捞上来的遗物。?x/i?n.k?s·w+.?c?o·m\

一个模糊的人形水影，在摇曳的烛光中，无声无息地凝聚、成形。它没有清晰的五官，脸上只有一片不断向下流淌着细小水流的、凹陷的黑暗。那空洞的“脸”正对着李万山，一股冰冷的、带着河底深处死寂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衰朽的心脏。

李万山喉咙里发出一阵破风箱般的嘶鸣，枯瘦的手死死抓住胸口，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五脏六腑，震得整个骨架嘎吱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散开。他咳得眼前发黑，金星乱迸，肺叶如同被滚烫的铁砂反复摩擦。

终于，咳声稍歇，他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浑浊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团湿淋淋的鬼影上。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脖颈，然而另一种更深沉、更顽固的东西——一种近乎于暴戾的、被死亡逼到绝境的不甘——猛地在他枯竭的血管里炸开，他咧开干裂、毫无血色的嘴唇，喉咙里滚出沙哑的、带着浓重痰音和刻毒嘲讽的低吼：“嗬…嗬…索命的…咳咳…勾魂鬼？”

那水影似乎没料到垂死之人还能发出如此质问，湿透的官袍微微一滞，从脸上淌下的水流似乎也慢了一瞬。

李万山喘着粗气，枯枝般的手指颤抖着，却异常精准地指向那水鬼空荡荡的腰间：“勾魂索呢？咳咳咳…没带家伙…也敢来…索老子的命？规矩…都喂了河里的王八了？”

那团凝聚的湿冷人形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它腰间空空荡荡，只有破烂的湿布紧贴着朽烂的躯体。一种被戳穿要害的狼狈和压抑的愤怒，瞬间从那不断滴水的、没有五官的黑暗中弥漫开来，几乎盖过了河底的腥气。“被……”一个声音响起了，那不是通过喉咙发出的，更像是无数水滴在朽烂的铜壶里震荡、摩擦，带着水底特有的嗡鸣与空洞，“被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