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中心,二级解剖室外的证物处理区。¢q\i!u*s-h¢u?b·a′n¢g,.¢c_o¨m`
空气冰冷,带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惨白炽亮的无影灯下,一切无所遁形。只有排气扇低沉的嗡鸣填补着空间的死寂。林晚站在大型解剖台边,目光凝固在眼前。
台面上铺着洁净的蓝色无纺布。
上面,静静躺着那枚被她拧下来的廉价电子烟的塑料烟嘴。
旁边,则是那个同样廉价的塑料烟弹主体仓。
乍看上去,就是两片随处可见的垃圾塑料。
但在林晚冰冷的注视下,这两片塑料,仿佛蕴藏着吞噬一切的毒蛇。
她小心地用戴着橡胶手套的指尖,从旁边拿起一根纤细的不锈钢精密探针。探针的尖端闪着一点寒芒。她的动作极其缓慢、稳定,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专注。冰蓝的瞳孔收缩如同最精密的镜头,死死锁定烟嘴尾部那个极其细微的、用于进气的小孔。
探针的尖端,一丝一缕地、极其艰难地从那小孔的缝隙中,一点一点地…剔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金属碎屑。
不是尘土颗粒。
而是一粒比米粒还要细小、通体漆黑的…固态凝胶?!
它呈现完美的球状,表面在灯光下散发着哑光似的黑暗光泽,毫无反光点。质地坚韧,剔出时没有发生丝毫形变。在探针尖端微微颤动,如同凝固的深渊毒液!
林晚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她毫不犹豫,立刻将这粒黑色的凝胶放入一个无菌的取样皿中。盖好盖子,密封。然后,她的注意力立刻转向那个被拧开的烟弹主体仓。她没有再犹豫,拿起一把小巧的尖嘴钳,夹住金属加热片暴露的连接端,猛地一拔!
刺啦!
轻微的金属撕裂声响起。连接着加热片的细密电路板和内部储油棉被一起扯了出来!但林晚看也没看那沾着劣质烟油痕迹的棉絮。她的全部心神,都锁定了那个隐藏在塑料壳最深处、仅靠加热片与外面接触作为伪装的微型芯片!那芯片很小,薄如蝉翼,没有任何常见的标记或接口,表面同样覆盖着一层哑光的黑色涂层,与她刚刚剔出的那粒凝胶质地一模一样!
芯片的背面,以纳米技术蚀刻着几个微不可察的字符:
“QBRC”
林晚的手指猛地收紧!钳子尖端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QBRC。¢6¨1!看`书?网· .更?新,最^全/
全封闭远程监控生物回馈微核。
这东西绝不是民用级!甚至是某些灰色地带的实验室都难以触及的尖端产品!它本身就是一个传感器!能根据设定的参数(比如温度、压强、甚至某些特定生物电信号的接近)自动激活!那粒黑色凝胶?极可能就是为它提供启动能源的封闭式生物电池!一旦激活,它能以极低的功耗持续传输信息给特定接收源!
这个被伪装成电子烟的“眼睛”,根本不是遗落,是处心积虑的标记!一个在她用刑逼供王海这个“死棋”时,投下的精确坐标!目标是谁?是她?还是王海可能说出的那个——“手臂蜈蚣疤”?!
更让她心头寒毛倒竖的是设计本身。那粒凝胶电池被巧妙地嵌入进气孔内壁的微小凹槽里,如同精心放置的诡雷!任何人随意捡起这支烟,正常吸食的动作(吸气),会立刻通过气流波动触发内部的感应开关!然后…会发生什么?自毁?强信号爆破?还是会引爆里面可能存在的…更危险的东西?!这支烟,不是谁都能动的!它只为拥有特定信息的人预留了拆除方式!那个“主人”不仅料到了现场清理,甚至料到了证物回收的可能路径!
就在这时——
“林…林法医?”助理法医师童童端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可可,怯生生地从门口探进头来,被解剖室里冰冷肃杀的气氛和台面上那片闪着寒光的塑料芯片吓了一跳,“你…你脸色很差…喝点热的吧?”
林晚瞬间抬头!目光锐利如刀锋射向童童!
童童被那毫无温度的审视吓得差点把手里的杯子丢掉,说话都结巴了:“我…我看你回来一首没出来…连顾队…哦不,顾副支队长那边送来的初始尸检复核报告都没看…”她小心翼翼地把一杯热可可放在旁边干净的台面上,不敢靠近那些“证物”。?y¢a¨n~h.u,a¨l^u?o..`c\o-m+
顾沉送来的报告?
林晚眼底的寒冰深处掠过一丝极其晦暗不明的涟漪。他…不是应该在对他的失控行为和流血破门作出解释吗?还有时间让人送报告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滚的惊涛骇浪,对童童道:“放下吧。谢谢。”声音有些干涩,但至少恢复了些许法医的冷静,虽然那双冰蓝眸子依旧如同北冰洋的海水,冰冷刺骨。
童童如蒙大赦,放下杯子赶紧退了出去。
林晚重新低下头,目光再次凝聚在那片黑色芯片上。QBRC……蜈蚣疤痕的主人……她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手心里一个小小的东西——那是她之前从仓库现场工具堆角落捡起的,一枚几乎被铁锈完全覆盖的、老式重型机床上常见的异形金属垫片!垫片上,几道深深刻痕几乎被锈迹填满,像是被某种工具反复刮擦磕碰过。
这东西…是王海留下的标记吗?还是那“主人”的暗示?一个破碎的、模糊的定位指向?
她将那枚锈迹斑斑的垫片也轻轻放在解剖台布上,和那枚QBRC芯片并排。冰冷的无影灯光,将这两件来自地狱的物品投影放大在白色的墙壁上,如同两道狰狞的阴影利爪。
海川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办公室。
灯光明亮到几乎有些晃眼,但这光亮却驱不散房间里沉闷压抑的气氛。值班警员们在自己的工位上默默忙碌,键盘敲击声规律却沉重,无人说话。偶尔有人偷偷抬眼瞥向支队长独立办公室的方向。
沉重的胡桃木门紧闭着,隔音良好,听不到里面任何声响。但门外过道角落里的垃圾桶,却反常地塞满了揉成团的废纸和捏扁的易拉罐——那是顾沉之前等待向局长电话汇报前,几分钟内制造的“垃圾”。
办公室内,顾沉并没有坐在椅子上。他高大的身影如同孤鹰一般,站在落地窗前。玻璃冰冷,映出他略显凌乱的黑发和深刻却紧绷的侧脸轮廓。窗外,城市夜色正浓,万家灯火如星辰般铺开。这份光明明灭灭,落在他深沉的眼底,却像是隔着厚厚一层毛玻璃,无法到达心底。
他没有开灯,只有窗外远处的霓虹给他冷硬的侧脸染上一层不真实的光晕。
他面前的长会议桌上,摊开放着一份报告——技术组关于仓库大门的初步分析报告复印件。报告结论清晰冰冷:
1. 大门锁体遭重物(消防扳手)持续暴力砸击致完全结构性断裂,损毁严重,无复原价值。
2. 门框两侧在暴力开门过程中产生严重受力变形,需评估整体更换风险。
3. 门框边缘及锁体附近残留物鉴定:发现与顾沉本人制服纤维、汗液指纹,以及A型新鲜人类血液喷溅痕迹、刮擦点状组织碎屑(初步判定为顾沉本人皮肤组织)——这部分他早己清楚。是他强行撞门时挫伤的肘部和脸颊流下的血。
4. 但在靠近门框边缘一处极不起眼的金属凹陷处,报告指出……残留有另一组极其细微的、混合着汗渍的B型新鲜人类血液残留!呈点状喷射型与刮擦拖拽痕迹!混合纤维检测为警用防弹衣外层特殊材料!
后面附带着一张技术组放大的高分辨率微观照片。
照片清晰得残忍。
一小块变形的金属豁口边缘。
上面黏着几缕极其细小、带着毛刺的——深蓝色警用纤维!
更触目惊心的是:几粒同样极其微小的、但颜色明显比顾沉A型血更暗红的新鲜血点!以及一小片如同被粗糙金属边缘刮擦下来的、极其微小的新鲜皮肤组织碎屑!
顾沉的指骨无声地捏紧了报告边缘!
那份报告单薄的纸页被他捏得发出不堪承受的吱吱呻吟!
是门外阻拦他的警员!他不记得当时具体是谁站在那个位置,只记得混乱中有人拉扯他手臂……然后被他用力甩开……他的胳膊撞在了变形的门框边缘……那冰冷的金属边缘…刺中了对方的…手臂?颈侧?脸颊?!
B型血…警用防弹衣纤维…混合汗渍的新鲜血点……
他当时…竟失控到…让阻挡他的警员见了血?!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羞耻感和如同海啸般的后怕瞬间将他吞没!他从未想过,自己对林晚的那份焦虑和保护欲,会催生出如此失去理智的蛮力和…可能产生的严重后果!那扇被砸穿的门,更像是砸穿了他一首以来引以为傲的理性和身为刑警的底线!他变成了什么?一个危险的…失控者?!
桌上的座机突然铃声大作!尖锐得如同警笛!
顾沉如同被针扎了一下,猛然转身!深吸一口气,拿起话筒,声音强行挤出干涩的沙哑:“喂?……是,我是顾沉。”
电话里传来总局长压抑着怒火的低沉咆哮:“顾沉!仓库门的事情你给我解释清楚!技术组的报告我看到了!这像什么话?!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性质?!内部调查报告马上……”
顾沉紧紧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里面汹涌的情绪己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干涸后的死寂和一种近乎殉道者般的沉重疲惫。他听着电话里的斥责,声音异常沙哑平静:
“是,我清楚……我会承担责任…正在整理详细报告……”
窗外,霓虹依旧。
窗内,他站得笔首,肩膀却像是被千钧重担压弯了弧度。
就在这时。
笃、笃、笃。
办公室沉重的木门被敲响。
“顾队?”技术组痕迹科的负责人周涛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小心和一丝凝重,“王海尸体初步解剖…有新发现……死者体内残留的微量毒素分析出来了……有点…有点诡异…”
顾沉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顿住。瞳孔深处,冰层之下,似乎有极微弱的火光跳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