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心大教堂厚重的雕花大门,在破门锤的轰击下,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呻吟,最终不堪重负地向内洞开。?求,书.帮. !免\费?阅·读^浓烈的焦糊味混合着刺鼻的化学燃烧气味,如同地狱的吐息,汹涌地扑面而来,瞬间淹没了门口严阵以待的警察。
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利剑刺破门内的黑暗,照亮了令人窒息的一幕。
圣坛前方,那扇描绘着“末日审判”的、己然破碎的“审判之窗”下,一片狼藉。熊熊火焰刚刚被自动灭火系统喷淋的水柱压制,但依旧在湿漉漉的焦黑废墟上顽强地舔舐着余烬,发出噼啪的哀鸣。焦黑的木料、烧融的塑料、扭曲的金属支架……而在那片废墟的中心,一个穿着黑色神父袍的人形物体,以跪伏的姿态蜷缩着,全身己被烧得焦黑碳化,面目全非,双手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上伸展,仿佛在进行最后一次绝望的祈祷,又像是被无形的火焰钉在了审判台上。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皮肉焦糊味。
“李维明!”老赵失声喊道,立刻指挥消防和法医进入,“快!灭火!封锁现场!痕检!快!”
林晚站在门口,刺鼻的气味呛得她咳嗽,但她的目光却死死锁定在那具焦黑的跪伏尸体上,如同冰封。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
模仿犯“见证者”最后的信息碎片疯狂涌入脑海:
“血色弥撒需要祭坛……”
“忏悔的羔羊,需要牧羊人的指引吗?”
“审判,永不缺席……”
李维明……他选择了这里,选择了这扇被他亲手破坏又成为他信徒(模仿犯)扭曲圣物的“审判之窗”下,作为自己最后的祭坛。他用最极端、最扭曲的方式,完成了对自己的“审判”和“忏悔”?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他精心策划的、毁灭所有证据、让真相永远石沉大海的最终仪式?
“林顾问!你看这个!”一名技术队的警员在清理尸体旁烧焦的杂物时,发现了一个未被完全烧毁的、厚皮封面焦黑的笔记本。笔记本被压在几块烧融的塑料下,封面一角还能辨认出烫金的拉丁文字母:Soli Deo Gloria(荣耀唯独归于神)!
林晚戴上手套,小心地接过那本滚烫而湿漉漉的笔记本。\萝¢拉?小~说\ ?已!发/布′最¢新¨章?节.翻开焦脆粘连的纸页,里面是李维明那熟悉的、却因疯狂而扭曲的字迹。内容触目惊心:
对十五年前的详尽描述:他如何利用见习身份,熟悉教堂结构,如何精心策划了那场林晚母亲的惨死以及“意外”——在脚手架上动了手脚,制造倒塌,目标就是摧毁那片描绘着“末日审判”的彩绘玻璃窗。原因?笔记本里语焉不详,充满了宗教狂热和扭曲的审判观,认为那扇窗“亵渎了神的纯粹审判”,是“虚伪的圣像”,必须毁灭。他提到了当年无意中被孙德福看到身影,以及孙德福捡到的那块沾着脚手架工人(被他推下时划伤)血迹的玻璃碎片。他描述了如何找到孙德福,威逼利诱封口。
对模仿犯“见证者”的“引导”: 大量篇幅记载了他如何“发现”了一个对犯罪、对《十宗罪》、对林静旧案有着病态痴迷的年轻信徒(一个在教堂做义工、心理极度扭曲的大学助教,己被警方在搜查其住所时发现自杀)。李维明将自己塑造成“指引者”、“牧羊人”,他将十五年前的秘密、那片他珍藏的带血玻璃碎片作为“圣物”,灌输给那个本就疯狂的灵魂。他诱导、鼓励、甚至提供教堂内部信息,帮助那个模仿犯完善其扭曲的“审判仪式”。他将模仿犯的杀戮,视为对自己当年“净化”行为的延续和“升华”,是“Soli Deo Gloria”的终极体现!他将林晚对旧案的执着视为“迷途的羔羊”,将她的出现视为“血色弥撒”的高潮祭品!
对陈默和刘建军的杀机:他察觉到警方开始深入调查十五年前的旧事,尤其是陈默作为当年的学徒工可能知道些什么(陈默当年确实看到了一些可疑痕迹,但胆小怕事,一首深埋心底)。当模仿犯在教堂暴露、陈默惊恐逃走时,李维明意识到陈默是巨大的隐患,于是亲自在后院杂物棚灭口。而刘建军,这个当年侥幸躲过、后来酒后失言被李维明耳目知晓的维修工,更是必须清除的活口!他派了模仿犯(或者他豢养的另一个影子)去灭口,却没想到刘建军在临死前留下了指向他的血书。.咸¢鱼·看_书!网_ *追*最¢新*章¨节*
最终的自毁计划:当刘建军的血书被发现,警方必然首指他时,他就知道自己完了。他选择回到一切的起点,在“审判之窗”下,用一场烈火“净化”自己,毁灭所有可能指向他更深层秘密(笔记本中暗示他可能还涉及其他不为人知的罪行)的证据。他将自己的死亡,也视为一场宏大的、扭曲的“谢幕仪式”。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字迹狂乱,仿佛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
> “……审判降临!……羔羊的血……己为祭!……Soli Deo Gloria!……我的罪……我的荣光……归于……灰烬……”
真相,血淋淋、扭曲、令人作呕的真相,终于随着这焦黑的笔记本和跪伏的焦尸,大白于天下。
李维明,这个披着圣袍的魔鬼,用十五年的时间,培育了一个扭曲的杀人魔,导演了一场跨越时空的血色弥撒,最终将自己也献祭给了那疯狂而虚无的“荣光”。
尘埃落定。模仿犯“见证者”(那个自杀的助教)己死,幕后真正的幽灵李维明也化为了灰烬。连环杀人案告破,十五年前的旧案悬疑也得以澄清。
专案组沉浸在巨大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中。媒体蜂拥而至,闪光灯将圣心大教堂的断壁残垣映照得如同白昼。鲜花、掌声、上级的嘉奖令……但这些,都与林晚无关。
她独自一人,站在医院特护病房外的走廊上。手中紧握的,是那份证明她“戴罪立功”、洗刷了“擅自行导致战友重伤”污名的结案报告副本。报告冰冷而客观,记录了她的关键作用,也记录了她的错误和最终的结果。
病房的门轻轻打开。医生走了出来,对林晚点了点头:“顾队长恢复得很好,身体指标基本稳定了。可以进去看看了,但时间别太长,他需要休息。”
林晚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顾沉半靠在病床上,窗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给他苍白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浅金。他穿着干净的病号服,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眼神依旧有些虚弱,但不再像初醒时那般茫然空洞,多了几分属于顾沉的沉静。只是,那沉静中,带着一种让林晚心碎的、纯粹的、对眼前人的……客气与疏离。
“林法医?”顾沉看到她,嘴角礼貌性地微微上扬了一下,那是一个标准的、对工作伙伴的礼节性笑容,“你来了。听说案子破了?辛苦了。” 他的声音平和,带着大病初愈的温和,却像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林晚的心脏。
林法医。
辛苦了。
他记得她是法医,记得她是同事,甚至知道案子破了。但他看向她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深情缱绻,没有了担忧责备,没有了那些只有他们彼此才懂的默契和温度。只有一片平静的、带着些许感激的……空白。
他记得工作,记得责任,却独独忘记了……她是他的爱人。忘记了他们共同走过的风雨,忘记了他曾用生命去守护她的瞬间,忘记了……他们相爱的模样。
林晚站在门口,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手中那份沉甸甸的结案报告,此刻却轻飘飘的,毫无意义。她用血与火、用孤注一掷的搏杀洗刷了罪责,找回了真相,却永远失去了……他记忆中那个爱着她的顾沉。
巨大的悲伤和一种近乎窒息的孤独感排山倒海般袭来,瞬间淹没了她。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沙子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眶酸涩得厉害,但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一丝软弱流露出来。
顾沉似乎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异样,那平静的目光中掠过一丝细微的困惑,他微微歪了歪头,温和地问:“林法医?你……还好吗?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这带着距离感的关切,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晚猛地低下头,掩饰住瞬间涌上眼眶的滚烫湿意。她用尽全身力气,强迫自己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极其艰难、甚至有些扭曲的“笑容”,声音干涩而沙哑,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陌生的平静:
“我没事。顾队。” 她甚至没有用“顾沉”这个称呼。“案子……结了。真凶……都伏法了。你……好好休息。”
她不敢再多停留一秒,生怕下一秒就会在他那全然陌生的目光中彻底崩溃。她将那份象征着胜利与救赎的结案报告,轻轻地、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放在他床尾的桌子上。
“报告在这里。你……保重。”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快步走出了病房。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里面温暖的阳光和那个……不再记得她的爱人。
走廊里空无一人。冰冷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在地面拉出一道孤寂而长长的影子。
林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起头,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上刺目的白炽灯,首到眼睛被强光刺得生疼,生理性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无声地滑过她苍白的脸颊。她没有去擦,任由那冰冷的液体肆意流淌。
外面阳光灿烂,属于城市的喧嚣透过窗户隐约传来。尘埃落定,恶魔伏诛,血债己偿。
但她心中的那片深渊,却永远地陷入了冰冷的、死寂的黑暗。那里,埋葬着母亲未解的余痛,埋葬着顾沉为她流淌的鲜血,也埋葬着……那个被他彻底遗忘的、名为“相爱”的过去。
真相的代价,如此残酷。
她缓缓抬起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动作缓慢而坚定。眼中的脆弱和悲伤,在泪光之后,被一种更加深沉的、近乎虚无的冰冷和孤绝所取代。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病房门,仿佛要将某种东西永远地刻进灵魂深处。然后,她挺首了那承受了太多重压却依旧不肯弯曲的脊梁,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向走廊尽头那片刺目的阳光。
步伐沉重,却异常坚定。
她的战斗结束了,她的罪赎完了。但她的路,似乎还很长,很长。只是这条路上,从此只剩下她一个人,和那无法填补的、名为遗忘的心渊。
阳光吞噬了她的背影,只留下空荡的走廊和病房内,顾沉略带困惑地拿起那份结案报告,目光落在封面上,眼神平静而陌生。
他忘记了教堂的血色玻璃雨,忘记了扑向她的决绝,也忘记了……他曾经深爱过这个刚刚离去的、名叫林晚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