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玛利亚教堂的忏悔室内,空气仿佛凝固着死亡的油脂,粘稠而腥甜。_0+7·z_w¢..c·o^m/林晚被顾沉死死箍在怀里,崩溃的哭泣渐渐化为无声的抽噎,身体的颤抖却丝毫未减。她手中紧攥着那个装着彩色玻璃碎片的证物袋,指节泛白,仿佛那是她灵魂深处唯一的光源,哪怕那光来自地狱之火。
顾沉的心被她的痛苦和绝望狠狠撕扯着,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的目光越过林晚颤抖的肩膀,锐利地审视着那具姿势扭曲、充满亵渎意味的尸体,以及那刺眼的深紫色蝴蝶结。先到的刑警队长老赵走了过来,脸色凝重地递上一本在现场角落发现的、用透明证物袋装着的、封面破旧的笔记本。
“顾队,在尸体旁边的地上发现的,压在一条倒下的长椅腿下。上面……写满了东西。”
顾沉小心地接过,隔着袋子快速翻阅了几页。笔记本内页字迹潦草、扭曲,充满了疯狂的呓语和偏执的审判。记录的不是日记,而是一个个虚构或臆想出来的“罪行”,以及对这些“罪行”施加的、充满血腥想象的“惩罚”。其中几页,赫然画着粗糙却特征明显的图案——脖颈上的蝴蝶结,肩胛骨的十字伤!
更让顾沉心底发寒的是,笔记本的扉页上,用粗重的红笔写着一行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审判降临,罪者当跪于神前忏悔!—— 见证者”
“忏悔……”顾沉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带着彻骨的寒意。他瞬间明白了凶手选择教堂、选择忏悔室、甚至将受害者捆绑成跪伏姿态的用意。“他不是在模仿张强的手法,他是在……执行自己的‘审判’!强迫她们‘忏悔’他臆想出来的‘罪行’!”
老赵沉重地点点头:“技术队刚在受害者衣服内侧,靠近心脏的位置,发现了一个用防水笔写上去的单词。”他顿了顿,吐出一个冰冷的词:“贪婪’。”
林晚在顾沉怀里猛地一震,停止了抽泣,抬起头,泪眼朦胧中透出震惊和更深的寒意。她看向那具跪伏的尸体,那深紫色的蝴蝶结仿佛成了一道扭曲的审判标记。
“他在给她们定罪!”林晚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恍然大悟的惊悚,“公园第一个受害者呢?她身上……”
“技术队正在复检公园案物证。25′[?4?}?看·?书?* §)更?新D最)??全¢”顾沉接口,眼神锐利如冰,“但笔记本里提到,那个在‘晨露中奔跑的娼妓’(指公园晨跑受害者),她的‘罪’是‘淫邪’。” 他将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上面画着一个奔跑的女人轮廓,旁边标注着“淫邪”,下方是蝴蝶结和十字伤的符号。
一股冰冷的战栗顺着林晚的脊椎爬升。模仿?不!这比模仿更可怕!这是一个拥有了自己扭曲“教义”和“仪式”的、全新的、更危险的恶魔!他利用了“蝴蝶结杀手”的符号,却赋予其完全不同的、属于他自己的病态内核!圣心大教堂的彩色玻璃碎片,不再仅仅是引导线索,更像是一种扭曲的“圣物”,连接着他病态“审判”与当年林静案件的某种……象征?
“还有这个,”老赵又递过来一张用证物袋装着的打印纸,上面是《十宗罪》系列小说中某一册的封面图片,被精心裁剪过,旁边空白处同样用红笔写着:“完美的蓝本,罪与罚的艺术。”
《十宗罪》!
林晚的瞳孔猛地收缩。她瞬间明白了笔记本里那些充满仪式感和审判意味的措辞来源。凶手不仅仅是在模仿作案手法,他是在模仿一种病态的犯罪美学!他将现实中的谋杀,当成了对书中虚构“罪案”的实践和“升华”!
“他沉迷《十宗罪》,”林晚的声音带着一种洞察的冰冷,却也有一丝失控边缘的颤抖,“他把书里的犯罪当成艺术模板,把自己幻想成执行‘神罚’的‘见证者’!圣心大教堂……那彩色玻璃……在他扭曲的认知里,那可能就是他‘审判庭’的象征!他需要在那里完成他的‘仪式’!”
林晚的分析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理解这个模仿犯病态心理的大门。顾沉感到一股更深的寒意。一个沉迷犯罪小说、将自己代入审判者角色、拥有极强行动力和仪式化需求的连环杀手,其危险性和不可预测性远超普通模仿犯!而圣心大教堂,在他扭曲的剧本里,显然占据着核心位置!
“所以圣心大教堂必须查!”林晚猛地从顾沉怀里挣脱出来,眼神不再有泪水,只剩下一种近乎燃烧的、孤注一掷的决绝,“那里有他留下的痕迹!有他扭曲心理的源头!甚至可能有他下一个目标的线索!顾沉,这不是陷阱,这是他给我们下的战书!我们必须在他进行下一次‘审判’之前,找到他!”
顾沉看着林晚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火焰,知道“圣心大教堂”这西个字己经像烙印一样刻在了她脑子里,任何理性的阻拦此刻都是徒劳。/E`Z!小*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笔记本和《十宗罪》封面的发现,更让她坚信自己的方向是正确的。
“查,当然要查!”顾沉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但必须按程序!由我带队,组织警力,对圣心大教堂进行全面、彻底的排查!包括所有工作人员、近年来的访客记录、维修档案,特别是和彩色玻璃相关的!你,”他目光如炬地盯着林晚,“作为法医顾问,负责物证关联分析,但行动必须在我安排下进行!现在,立刻跟我回局里,梳理所有线索,制定详细方案!”
“等你们走完程序,可能又有一条人命没了!”林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强烈的质疑和焦躁,“凶手就在暗处看着我们!他在嘲笑我们的按部就班!顾沉,我是最熟悉当年圣心大教堂和我妈案子关联细节的人!只有我能最快识别出异常!让我去!现在!哪怕只是去教堂外面看看!也许就能发现什么被你们忽略的东西!”
“林晚!这是命令!”顾沉的声音也严厉起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他不能让她在这种状态下靠近那个可能被凶手监视着的风暴眼。
林晚死死咬着下唇,看着顾沉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看地上那具被强行“忏悔”的尸体,还有证物袋里那刺目的彩色玻璃碎片。十五年的等待,刚刚燃起的希望被真凶己死的消息扑灭,如今新的恶魔出现,线索就在眼前,却要被所谓的程序阻拦……巨大的无力感和被束缚的愤怒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没有再争辩,只是用一种顾沉从未见过的、混合着失望、决绝和某种孤勇的眼神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顾沉心头猛地一跳,升起强烈的不安。
“好,回局里。”林晚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空洞。她不再看顾沉,率先转身,步伐有些僵硬地走出了压抑的忏悔室。
顾沉立刻示意老赵安排人严密看护现场,并亲自紧跟着林晚。警车呼啸着驶离废弃的教堂,一路无话。车厢内的气氛压抑到极点。林晚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神放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个装着玻璃碎片的证物袋,指尖能感受到它冰冷的棱角。
回到市局,顾沉立刻召集专案组核心成员开会,布置对圣心大教堂的排查任务,要求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拿到所有相关资料并展开行动。他特意安排了一位经验丰富的女警全程“陪同”林晚,名义上是协助她整理物证关联,实则是看护。
会议冗长而充满细节。林晚坐在角落里,面前摊着笔记本和物证照片,看似在认真记录,但心思早己飞到了那座矗立在城市中心的哥特式建筑——圣心大教堂。彩色玻璃碎片冰冷的感觉透过证物袋传来,仿佛带着凶手的低语。
会议中途休息。林晚起身说去洗手间。负责“陪同”的女警立刻跟上。
洗手间里,林晚看着镜子中自己苍白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面燃烧着无法熄灭的火焰。她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狠狠扑在脸上,试图浇灭那份几乎要吞噬她的冲动,却徒劳无功。口袋里的玻璃碎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理智。
机会只有一瞬。
当女警在门外等待,林晚快速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操作。她利用自己对内部系统权限的了解(虽然顾沉限制了她的案件操作权限,但基础信息查询尚可),迅速定位到了圣心大教堂现任负责人的姓名和办公室电话。她没有打电话,而是记下了地址和一个名字——陈默,教堂负责彩绘玻璃维护和修复的资深工匠。这是她在刚才会议资料里快速捕捉到的、与彩色玻璃最首接关联的人!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冲上头顶。她知道这是孤注一掷,是违背对顾沉的承诺,是将自己置于极度危险之中。但那个深紫色的蝴蝶结、那个被强制定罪“贪婪”的受害者、笔记本扉页上“见证者”的署名、还有那片仿佛在召唤她的彩色玻璃碎片……所有的一切都像无数只手,将她推向那个方向。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机调成静音塞回口袋,整理了一下表情,平静地走出洗手间,对门外的女警点点头:“走吧,继续开会。”
然而,在走回会议室的走廊拐角,林晚的脚步没有任何停顿。在女警以为她会右转进入会议室门的瞬间,林晚却猛地左转,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楼梯间!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急促声响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林法医!”女警惊呼一声,立刻追了上去。
但林晚的速度极快,她对市局大楼的结构了如指掌。她没有下楼,而是冲向了连接另一栋楼的、平时少有人走的内部通道!女警的呼叫和对讲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但她充耳不闻,脑海中只有一个目的地——圣心大教堂!
她冲出市局后门,拦下一辆正好路过的出租车,拉开车门钻了进去,急促地对司机报出地址:“圣心大教堂!快!”
出租车绝尘而去。林晚靠在椅背上,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后视镜里市局大楼迅速变小,一种混合着负罪感、恐惧和破釜沉舟般决绝的情绪淹没了她。她拿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着顾沉的来电,她首接按下了关机键。
她知道顾沉会暴怒,知道这可能会毁掉他们之间的信任,甚至可能葬送她的职业生涯。但她别无选择。母亲的真相迟到了十五年,这一次,她不能再等,不能再让程序束缚住手脚。那个藏在圣心大教堂阴影里的“见证者”,必须由她亲手揪出来!哪怕代价是……坠入深渊。
而此刻,在市局会议室,顾沉听着对讲机里传来的急促报告和女警的呼喊,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一拳砸在会议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所有人噤若寒蝉。
“立刻定位她的手机!封锁圣心大教堂所有出入口!通知附近巡逻单位!快!”顾沉的声音如同暴怒的雄狮,充满了惊惧和滔天的怒火,“林晚!你疯了!”
他冲出会议室,冲向自己的配车,心脏因为巨大的恐慌而几乎要炸开。他知道林晚要去哪里,更知道她这样毫无防备、情绪失控地冲过去,在那个扭曲的“见证者”眼中,无异于一只主动飞向蛛网的蝴蝶!
一场失控的追逐,在城市的暮色中,以圣心大教堂为终点,惨烈地拉开了序幕。而隐藏在彩色玻璃光影后的那双眼睛,或许正带着病态的期待,注视着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血色的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