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王美兰,赵阳静静地看着苏灿灿,等着她的下文。+b¢o+o_k′z¨u¢n¨._c+o?m~
“王美兰以前在康复医院当护士长,精明得很,贪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苏灿灿皱眉道,“志远刚结婚那会儿,我还去他家喝过喜酒,那时就看出这个丈母娘不简单。”
赵阳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怎么个不简单法?”
“你说这人怎么就这么精啊,志远偶尔跟我抱怨过美享通产品的漏洞,没想到王美兰不知从哪听来的风声,立马就去买了这保险。”苏灿灿摇头,“过了三十天疾病等待期,这老太太就开始'生病'了,三天两头住院。她懂医理,又认识不少医生,这两年从公司骗走的钱,没有二十也有十五了。”
“后来胃口越来越大?”
“可不是么!发现这'商机'后,她组织了一帮老太太一起搞。志远多次警告过她,却被骂挡人财路。”苏灿灿冷笑一声,“你猜她怎么骂的?说志远不孝顺,连这点小便宜都不让她占。自己没本事也就算了,还不让她自个挣。”
赵阳眉头一挑:“听起来不太像正常丈母娘和女婿的关系。”
“哪是什么正常关系啊,简首是吸血鬼!”苏灿灿声音低了几分,“王美兰从不把志远当女婿看,只当摇钱树。逼他每月工资全上交,连寄钱回老家都不行。她那套说辞我都能背出来——'你爸是老教师,有退休金,花不完,干嘛还寄钱回去?'据说他们现在住的那套房子的首付就是从志远他爸那里压榨出来的。*微`趣+晓,说? .追¨最′歆!漳~踕·”
“钱都交了,她拿去干什么?”
“买保健品,炒股!前几天还新买了辆十几万的电动车,说是'老年代步'。”苏灿灿嗤笑道,“那车比我的还贵,我开了五年的破桑塔纳都不好意思停她旁边。”
赵阳若有所思:“志远就没反抗过?”
“反抗?”苏灿灿苦笑着摇头,“他老婆周芸是王美兰一手带大的,妈宝得不行。志远只要不答应丈母娘的要求,周芸就整晚不睡,躺在床上抽泣。不吵不闹,就那么无声地哭,还说'我妈一个人把我带大不容易,你就不能迁就一下吗'。如果志远还是不答应,那就冷战,不说话,志远曾自嘲地说,自结婚以来他们夫妻俩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冷战中度过的。”
“连踢带踹的办不了的事,眼泪就能解决,女人的武器。”赵阳轻叹。
苏灿灿点点头:“志远跟我说过,有次他实在受不了了,想跟周芸摊牌,结果话还没说完,周芸就开始哭,说什么'我妈辛苦一辈子,好不容易有点指望,你就这么狠心吗'。志远当时就软了,还得反过来哄她。”
“上个月我们聚餐,志远喝多了,跟我说起他父亲。¨3*叶-屋? !埂*鑫`最?哙¨”苏灿灿眼圈微红,“他爸临终前对家里人一一交代后事,唯独没对他说一句话。那眼神,志远说是'极度失望后的无所谓'。”
“多年积怨?”
“他爸把他送出来读大学,盼着他出人头地,没想到…”苏灿灿顿了顿,“志远每次说起这事都痛哭流涕,恨自己懦弱,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那次聚餐,他哭得像个孩子,说自己活得窝囊,对不起父亲的栽培。”
“他没想过离婚?”
“想过,但放不下女儿。那孩子才七岁。”苏灿灿叹了口气,“而且王美兰早就算计好了,经常当着孩子的面说'你爸爸不要我们了'这种话,搞得小姑娘一见志远就哭。志远心软,每次都妥协。”
“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他眼睛通红,像是刚哭过,但神情很坚决,对我说——'姐,我想抗争一下!'”
“然后呢?”赵阳身体微微前倾。
“三天后,他就死了。”苏灿灿声音哽咽,“触电身亡,多么荒谬的死法啊。一个连换个灯泡都要戴绝缘手套的人,会在检查设备时触电?”
……
赵阳送走了苏灿灿,酒店的房门“咔哒”一声合拢。他没有立刻回到桌子前,而是踱到窗边,俯瞰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刚才苏灿灿带来的信息在脑中反复盘旋。
苏灿灿说她并不知道陈志远到底掌握了什么要命的证据才会被灭口,只含糊地提了几个她认为的“关键人物”的名字,但具体的证据,她一概不知。
赵阳听着,心里那杆秤却左右摇摆。这位侨安分公司的理赔部经理,今天这番信息量巨大的倾诉,究竟是真心求助,还是奉了谁的命来放烟雾弹?
他没给她任何明确的答复,只告诉她,他会考虑合并处理的。
侨安的人,从上到下,他现在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这会不会是侨安方面为他这位新来的“神探”顾问量身定做的圈套?
用一个悲情丈夫的故事,把他引入歧途,或者干脆当枪使。
赵阳嘴角掠过一丝冷峭,这“美人计”用得倒是与时俱进,都不需要牺牲色相,几滴眼泪,一腔悲愤,就想让他入瓮。
但苏灿灿讲述的那些关于陈志远家庭的细节,王美兰的贪婪嘴脸,周芸的“眼泪攻势”,听起来却真实得让人心头发堵。一个男人被岳母吸血,被妻子道德绑架,每月工资全额上缴,连老父亲临终都带着遗憾和失望。这种日子,换谁都得憋屈死。
尤其是那个王美兰,前康复医院护士长,退休了业务能力也没退化,带着一帮老姐妹“开发”保险公司这片新蓝海,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赵阳心里暗忖,这老太太要是把这份钻研精神和组织能力用在正道上,说不定还能评个社区优秀老年标兵。
然而,最让赵阳在意的,还是陈志远那句“姐,我想抗争一下!”。
苏灿灿说,那是她最后一次见他,他眼睛通红,神情却很坚决。话音刚落没几天,人就没了。死得干脆利落,触电身亡。这种巧合,只有傻子才会相信,或者说,只有想让他当傻子的人才会这么编。
赵阳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陈志远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到底想抗争什么?仅仅是王美兰那点骗保的小打小闹?恐怕不止。能让对方如此迅速地痛下杀手,他发现的,必然是能掀翻某些人饭桌,甚至让他们吃牢饭的东西。
他回到办公桌前,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王美兰”三个字,重重地画了个圈。然后是“侨安”、“触电”、“抗争”、“老太太团”。
线索虽然凌乱,但方向己经渐渐清晰。陈志远的死,绝不是意外。这背后,藏着一条或者数条他暂时还看不见的线,牵动着某些人的巨大利益和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得把这些线,一根根从这团乱麻里揪出来,看看究竟连着哪些鬼魅魍魉。
这个案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赵阳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眼中闪过一丝久违的兴奋。是的,兴奋,一种猎人盯上猎物的兴奋,混杂着对陈志远这个素未谋面男人的深刻同情,以及对幕后黑手那不加掩饰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