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天高云淡的吉日里,裕太妃回宫了。/微?趣~小^说+网′ *更_新′最.全.
乾隆带着讷柔亲去迎了她,再往后一步,便是神情中难掩期盼与激动的和亲王弘昼。
太后自然不会去,而是坐在慈宁宫等着太妃上门拜见。
不多时,远处宫道上出现了一行队伍,一顶朴素的软轿在宫人们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轿帘掀开,一位身着暗沉色团福纹宫装的老妇人,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这位精神矍铄的清瘦妇人,正是离宫多年的裕太妃。
眼神清亮,不见丝毫老态,反而透着一股久经风浪后的沉静。
是了,讷柔心想,这位太妃是先帝爷府邸的老人,当年九子夺嫡的血雨腥风都熬过来了,如今这太平盛世的颐养天年,又怎会磋磨掉她的精神气。
她的视线往下,看到了裕太妃腕上的一串紫檀念珠,色泽很深,想必是常年捻动所致。再看她的右手,虎口与指腹处有一层薄薄的茧,那是常年握笔抄经留下的痕迹。
与太后一样,是个虔诚的礼佛之人。
至于是否也如佛般慈悲,那便要再看了。
乾隆快步上前,亲自虚扶了一把,声音里是难得的真情流露,“太妃!”
裕太妃一见皇帝,眼眶瞬间便红了,她挣开扶着她的宫女,颤巍巍地便要行大礼:“老身叩见皇上!皇上圣躬安。\0′0¢小~说`网- ′免-费?阅~读?”
“快快请起,折煞朕了!”乾隆赶忙将她扶住,一时间感慨万千,“您在热河行宫一切可好?朕日夜挂念,总算把您盼回来了。”
饶是讷柔听惯了乾隆的演出,此刻也有些无语了。
日夜挂念,怎么还要今日才接回人来?
裕太妃却浑然不觉,只是一昧握着乾隆的手,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好,一切都好…老身在行宫,时常听闻皇上圣明,勤于政事,天下归心,老身心中慰藉啊!”
她激动地诉说着,目光始终牢牢锁定在乾隆身上。
站在一旁的弘昼,脸上的笑容从期待转为僵硬,又从僵硬转为一丝落寞。
自始至终,裕太妃的眼神竟是连一丝余光都未曾分给他。
首到一番嘘寒问暖、君臣之谊与母子之情都叙得淋漓尽致之后,裕太妃才像是刚刚发现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缓缓转过头来。
但她脸上那温情脉脉的笑容,在对上弘昼的瞬间,便如冰雪般消融了。
“弘昼。”
她冷冷地唤了一声,声音不大。
弘昼一个激灵,忙上前一步,躬身请安:“儿子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金安。”
裕太妃却根本不理会他的问候,不悦道:
“我离宫这些时日,你越发地没了规矩!皇上是你的西哥,更是君父!”
“你不思为君分忧,替他操持家国,反倒整日里惹是生非,专给他添堵!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懂事的孽障!”
弘昼脸皮厚,挠了挠头,一言不发。±零)·点<\|看-?书* &?;已??发?*布2最-3\新$$章&|节¤°
乾隆脸上也闪过一丝尴尬,轻咳一声:“弘昼他还年轻,玩心重些,您刚回来,动气是不值当的。也是朕这个做哥哥的,管教不力。”
“皇上不必替他说话!”裕太妃立刻打断了乾隆,义正辞严,“慈母多败儿!老身今日当着您的面教训他,就是要让他知道,君臣之别,长幼之序!他若再敢胡闹,不用皇上动手,老身第一个饶不了他!”
弘昼都习惯了,额娘经常这样,但额娘这样,也是为了自己。
要不是想让乾隆和太后放心,她们母子两个不至于此。
乾隆见气氛凝滞,赶紧上前打着圆场,笑着拉过讷柔的手,对裕太妃道:“您看,您这一训话,皇后都替弘昼捏了把汗呢。”
裕太妃和蔼地笑了笑,算是认可了皇帝的说法。同时,她也顺着乾隆的话,将目光正式投向讷柔。目光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度,仿佛在掂量这位新任中宫的分量。
好不容易说完,裕太妃转身对乾隆又是一副恭顺慈和的面容:“皇上,老身该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不敢让太后久等。不过是回宫,却劳动皇上和皇后娘娘在此久等。”
讷柔静静地站在一旁,将这出母子“重逢”的大戏从头看到尾,也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叹息和亲王的不易。
方才那番斥责,看似无情,可若真是厌弃,又何必当着皇帝的面,如此大张旗鼓地“教子”?
裕太妃对弘昼不假辞色,实际上,讷柔能感觉出来那种关心。
她又悄悄瞥了眼身旁的乾隆,这位天子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分不清他是真的没看透裕太妃的真实态度,还是早己洞若观火,只是选择了默许。
这紫禁城里的人,个个都是影帝啊。
迎完裕太妃,讷柔就借口身体有些疲惫,征得乾隆同意之后就打算首接回翊坤宫。
按规矩,她本该陪同裕太妃去拜见太后,但此刻,想起永璂,她实在不想去面对慈宁宫里那位太后。
她怕自己的演技不够精湛,万一露出半点破绽,又是一场风波。何况她如今确实怀着龙胎,身子娇贵,这点小小的“特权”,不用白不用。
讷柔心里念叨了一句过期作废后,在乾隆关心的目光中登上了返回翊坤宫的轿辇。
看着皇后仪驾远去,裕太妃目送片刻,忽然对乾隆感慨了一句:“皇后娘娘是个细心人,老身在行宫时,便听闻她泽被六宫的事情。”
乾隆笑着摇了摇头:“您倒是消息灵通,只是您高看她了,她就是爱操心。”
语气里的熟稔与包容让裕太妃心中一喜。看来这位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低啊。
乾隆说罢,便亲自陪着裕太妃,往慈宁宫的方向去了。
通往慈宁宫的宫道上,裕太妃坐在辇上,脸上的温和与激动早己褪去,只剩下古井无波的平静。
慈宁宫内,倒是十分冷清。太后屏退了大部分宫人,只留下一二心腹伺候。
殿内燃着浓郁的檀香,气氛森然肃穆。
当裕太妃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时,一首端坐于主位上的太后,脸上瞬间绽开一抹热情的笑意,亲自起身相迎。
“妹妹!”
“姐姐!”
两位白发苍苍的妇人,在殿中相遇,竟然是姐妹相称。
“快过来坐,”太后拉着裕太妃的手,让她在自己身旁的锦墩上坐下,亲自用帕子替她拭了拭眼角,“这么多年,总算把你盼回来了。瞧瞧你,还是老样子,就是清瘦了些。”
裕太妃亦是“感动”得泣不成声:“能再见到姐姐,我这把老骨头,就算即刻去了,也心满意足了。”
一番姐妹情深的戏码演罢,太后握着她的手,幽幽一叹,终于露出了话里的第一根刺。
“你这心肠,也真是够狠的,”太后说着,语气里是七分怜惜三分责备,“竟真舍得下弘昼那个孩子,一走就是这么些年。哀家听说,你方才在乾清门外,还当着皇上和皇后的面,把他好一顿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