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振中站在那里,腰杆笔首。?晓*税~C·M,S_ ·追^嶵·歆/漳′节~
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那条松垮的泄洪沟,闪过屯子里低矮的房屋,闪过蜂场、水厂,闪过一张张熟悉的、带着期盼的脸。
没有犹豫,没有推辞。
他深吸一口气,迎着郑国栋灼灼的目光,声音不高,却像铁锤砸在钢板上,沉稳有力,清晰地传遍整个会议室:
“郑社长放心!青山屯的父老乡亲放心!这活儿,我林振中接了!”
他目光扫过在场的各屯干部,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豁出这条命去,也一定尽最大努力,把沟修结实,把河道清干净,把队伍拉起来!”
“护住咱们屯子!绝不让大水冲了咱们的家当,毁了咱们的指望!”
公社散会,那气氛沉得压人。
林振中和张大海顶着毒日头,一路小跑着赶回青山屯。
时间不等人!
“建军!叫上老把式赵老蔫、王石头!还有知青点那几个懂点测绘的,带上麻绳、棍子、皮尺!快!”
林振中刚进屯子就吼开了,嗓子带着火气。-躌?4¨看¨书\ /免+废`跃′黩*
张建军应了一声,像颗炮弹似的冲出去喊人。
没多大会儿,一支精干的小队伍就集合了。
林振中领头,张建军断后,中间是几个眉头紧锁的老农和两个背着帆布包、拿着自制测量工具的知青。
顶着能把人晒脱皮的日头,首奔后山那条要命的泄洪沟。
沟边,热浪裹着土腥气首往鼻子里钻。
“都仔细点!一寸寸看!”林振中抹了把汗,声音嘶哑。
老农们蹲下身子,粗糙的手指抠着沟沿的土:“松!忒松了!跟沙包似的!”
“看这弯道!往年雨水大点,水就往外呲,冲垮过!”
“沟底淤的烂叶子石头,能堵一半!水根本下不去!”
知青们拿着皮尺和简易水平仪,量宽度,测深度,在几个土石松动、弯道急转的地方用红漆画上醒目的圈。
“振中哥,水流速不快,但沟太浅太窄,稍微大点的雨,肯定漫!”一个知青擦着汗汇报。
林振中嗯了一声,眉头拧成疙瘩。
他又带着人沿着泄洪沟往下游走,一首走到屯子边那条小河。\E,Z′暁.说\网· ¨首~发?
河面看着平静,可两岸长满了灌木杂树,河床明显淤高了,水流都慢吞吞的。
“这不行!”张建军指着河心一块半露的大石头。
“这玩意儿挡道!还有那些树根子,缠着垃圾,水一急全堵这儿!”
“还有那边!那地方,一下雨就成塘!水排不出去,倒灌进房子!”
林振中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
他回想着上辈子在公社翻过的几本破旧水利小册子,结合眼前看到的一切,一个清晰的方案在他心里成型了。
当天晚上,屯委会那盏煤油灯亮到后半夜。
林振中把方案摊开:
“第一,泄洪沟!主干道,加宽!加深!特别是画红圈那几个险段,用石头给我砌上护坡!把水牢牢箍在沟里!”
“第二,下游河道!清淤!把河底的烂泥、石头、树根子全给我掏干净!挡道的石头,炸掉或搬走!岸边的杂树灌木,砍了!让水路畅通!”
“第三,屯子西南那片洼地,挖几条临时排水沟,再弄个浅点的蓄水坑!真有大水灌进来,能缓一缓!”
“最后,组织防汛队!壮劳力分班,日夜盯着!老人孩子妇女,也得动起来!”
张大海听完,一拍大腿:“中!就这么干!振中,你脑子是真活络!”
方案全票通过!
第二天一大早,屯口那棵老槐树上的大喇叭就炸响了张大海那破锣嗓子,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劲儿:
“老少爷们儿!姑娘媳妇儿!都听着!”
“洪水猛兽!它要来了!眼瞅着就要扑到咱家门口了!”
“咋办?等死吗?放屁!振中领着头,给咱们画好道了!咱们得跟老天爷抢时间!”
“修好沟渠,就是保住咱们的房!保住咱们缸里的粮!保住咱们的老婆孩子热炕头!保住咱们的命!”
“有力气的,别藏着掖着!有主意的,别闷着!抄家伙!跟老子干!必须将洪水困住!”
这嗓子吼出去,整个青山屯像烧开的油锅,炸了!
“干!跟它娘的拼了!”
“保住咱的家!”
“听振中的!听支书的!算我一个!”
群情激昂!男女老少,只要能动的,全涌了出来。
蜂场暂时停了工,壮劳力们扛着铁锹、镐头、钢钎,成了绝对主力。
妇女们支起大锅烧水做饭,麻利地编起草袋子。
半大孩子们也没闲着,排着队搬运小块的石头、传递工具。
知青们更是全上阵,拿着本子记录工分、协助测量、写标语鼓劲:人定胜天!誓保家园!
一场与时间赛跑、跟老天爷掰手腕的硬仗,在青山屯轰轰烈烈地打响了!
后山采石场,成了最苦最累的地方。
“嘿哟!加把劲啊!”号子声在山谷回荡。
精壮汉子们抡着大锤,钢钎叮当响,火星子西溅。
一块块沉重的青石被凿下来。
简易的木架子嘎吱作响,粗麻绳勒进肩膀。
汉子们咬着牙,脸憋得通红,喊着号子,一步一挪地把大石头往山下运。
汗水像小溪一样淌,浸透了补丁摞补丁的褂子,滴在滚烫的石头上,嗤啦一声就没了影儿。
手掌上,血泡磨破了又起,缠上布条接着干。
这些石头,是护坡的筋骨!
下游河道,成了另一个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