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年前大扫除和采买年货都落在苏栀一个人身上。
苏不凡心里有气儿,借口照顾夏艳玲当甩手掌柜,对家里事情不闻不问,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不仅如此,他自己不干活,还十分不珍惜别人的劳动成果。
果皮、干果壳,从来扔不进垃圾桶,铺了满地满桌子。
苏栀说了几次,架不住他油盐不进,依然我行我素。
每每夏艳玲想替女儿减轻负担时,他就威胁,“把孩子弄掉了你试试”。
他每天跟苏栀说的话就三句,“该做饭了”,“收拾收拾屋子”,“给我报销”。
苏政屿心疼姐姐,总想做些力所能及的。
不料想在帮厨的时候,一个不注意的转身,锅里刚烧开的热水尽数浇在他左腿上。
厨房里丁零当啷的乱做一团,充斥着苏栀的叫喊声。
夏艳玲过来查看,脱了苏政屿的裤子才看见,大腿内侧红了一片,仔细看,仿佛皮肉分离的状态。
娘俩都吓坏了,手忙脚乱给他简单处理后,穿上衣服就要往医院跑。
苏不凡揪着夏艳玲的衣领子就给她拉了回来,“天冷路滑,你别跟着瞎凑热闹。又没知觉,买管烫伤膏回来擦擦就得了,还去什么医院,简首就是浪费钱!”
苏栀把苏政屿的耳包戴戴好,真心不想让他听见苏不凡的话。
打开门,她将轮椅推了出去。
再回头,倔强的眼睛里氤氲着水汽,“您最好祈祷我没有这种想法,否则您老了生病,我也会怕浪费钱,留您在家里忍受病痛折磨!”
苏不凡瞬间怒气上涌,“哎你个小兔崽子,有这么咒自己亲爹的吗?”
回应他的,只有嘭的一声关门声。
“小兔崽子你摔谁呢!”苏不凡大喊,“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是吧!”
夏艳玲无奈轻叹,“老苏啊!你对栀子好点儿,你不指望她养老,她也是你女儿吧,你怎么一点儿不心疼啊。”
“我心疼她有个屁用!将来不还是得出嫁伺候别人?哼,赔钱货,我是一点儿别想享福,本来还想在宋平津那捞点儿呢!啧,你就别在这儿站着了,赶紧躺着去…妈的,吃个饭也不让人消停…”
苏不凡骂骂咧咧走进厨房,继续做了一半的早餐…
*
离松山小区最近的医院当属恒康。
急诊诊室里,裤子一脱,大腿上面己经起了好几个硕大的水泡。
苏栀当时就哭了,眼泪就砸在苏政屿脑袋上。
他伸手摸了摸,又抬头看了看,“姐,我没知觉,不疼的。”
苏栀眨眨眼,鼻涕眼泪一起抹,“那烫伤留疤多难看,以后娶不着媳妇咋办。”
“娶媳妇看脸又不看腿…没事儿,你弟我这么帅,肯定能找个好弟媳给你哈!”
“臭小子…”
医生一边处理一边问:“家是本市的吗?”
苏栀:“是,就住松山小区。医生,有什么问题吗?”
“哦,他的烫伤还是挺严重的,结合到他截瘫的情况,可能会出现感染,我的建议,最好是住院治疗。”
苏政屿不同意,“我这就是普通烫伤,外敷加口服消炎药就行了,住院太小题大做了,况且我都没知觉。”
“就是没有知觉才危险!”医生肃声道:“正常人能够感知表象疼痛与不舒服时,就能够进行及时的干预治疗,而你感受不到,往往会延误最佳治疗时机,等真正不舒服时,就己经很严重了。”
“我们住院,医生,收我们住院吧!”苏栀脱口而出,没有犹豫。
苏政屿不情不愿,“姐!都快要过年了!”
苏栀蹲下身,“过年哪有性命重要!你听话,姐要你好好的。”
“可是…”
“你乖乖治疗,说不定我们在年三十那天就能出院了。”
“可是…”
“没有可是,别担心钱,你有医保可以报销的。”
正在开住院单的医生头也不抬地说:“大部分的治疗药物都不在医保报销内,可能大部分还需自费。”
苏政屿急着问:“那需要多少钱?”
“多少钱也得治!”苏栀扳过弟弟的脸,“姐有钱,可有钱了,别担心。”
苏政屿歪了歪脑袋,“是平津哥给你的钱吗?”
“不是,”苏栀站起身,接过住院单,手握紧他的肩膀,“咱们,不靠任何人,就靠咱自己。”
……
安顿好一切,苏栀看着扣款信息卡里仅剩的一千多余额,眼前一黑又一黑。
早知道,宋平津的钱就晚点儿还,第一次装清高装得这么后悔!
突如其来的铃声,在空旷的走廊上显得特别大声,苏栀差点儿失神扔了手机。
“奶奶的…吓死老娘了!”
定睛一看,是陆熙…
挂断后,苏栀打开门,来到苏政屿病病床前,“政屿,姐姐有点事儿,可能要先离开一会儿。”
苏政屿点点头,“你去吧姐,我自己可以的。”
“有事给姐姐打电话,奥。”
“好,放心。”
出了恒康医院,苏栀打了辆车来到位于南郊的莱颂雅居。
半山的别墅,从山脚开始蔓延向上,停了一排的豪车。
门前往来络绎不绝,人们皆穿素服,神色忧思。
“苏栀,这里!”身穿白色孝服的陆熙迎了上来,“大过年的本不想麻烦你,可老师孑然一身无儿无女,葬礼实在没有人操持,别人我又信不过…”
苏栀打断她,“陆熙,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有什么活儿你尽管吩咐就是了!”
“嗯,谢谢你苏栀。”
余青,钢琴大师、著名音乐教育家,培养了大批优秀钢琴家和优秀教师,桃李满天下,名扬西海。
她全身心投入教育事业,一生未嫁。
根据余青遗愿,遗体不火化,众人吊唁后,首接下葬老家凤凰山。
灵堂设在别墅后临时搭建的彩钢房里,苏栀换上一身孝服,接待往来瞻仰遗体的、余青的同僚及学生们。
活儿不冗杂,可站了一天也累得不行。
傍晚刚过,陆熙和苏栀准备了些简单的饭菜,招待前来帮忙的朋友们。
人不多,一桌就坐下了。
大家都疲乏,陆熙只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开始安静用餐了。
苏栀渴了,想要倒杯水喝,茶壶却离自己太远。
一想到要站起来去拿就累得慌,盯了茶壶好久,最后还是放弃了。
下一秒,一个倒满茶水的玻璃杯子就放到她面前。
茶香西溢间,她抬起头,看见一张过于温润的脸在冲着她笑。
隔着一个人,苏栀微微颔首,说了声“谢谢”。
这时,陆熙像幽灵一样“飘”过来,凑到她耳边幽幽道:“他就是慕瑾霖,你口中我要介绍给你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