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开价八位数搜人。
消息放出后的数小时内,暮鼓酒店所处的这片海域,几乎聚集了全国所有有海上救援经验的人员。
不仅如此,阿兰请示公爵后,还调遣了奈森亚家族御用的专业搜救。
从晨曦到暮霭,沈湛在海边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历经了两次海上日出。
右手边的电脑屏幕里,反复播放着陆熙跳崖前后的监控录像。
她一袭白裙毅然决然的样子,深剜他心脏最深处。
酒店工作人员和那晚经过的渔船,他一个都没放过,让江滨带人盘问、搜查。
又增派人手,守在各个医院、高铁站、机场和高速公路出入口,排查受伤可疑人口。
还有秦家兄妹,也是他重点监视的对象。
心存侥幸也好,不愿接受事实也好,只要没见到陆熙的尸体,就证明她还活着。
沈湛不眠不休,红血丝遍布双眸,下巴青色胡茬儿一片,烟灰缸每隔两个小时就要倒一次。
两整天,水米未进。
孙哲心疼自家老板,叫来了宋平津。
想着,有个说得上话的人开导开导,先把饭吃了也好啊。
再次见到沈湛,他颓废、固执、眼里无光,宋平津心里难受了一小下下。
拉个把椅子坐在沈湛对面,正好挡住了他看向外面的视线。
宋平津歪了歪嘴角,讥诮着,“人都死了,你扮深情给谁看?”
沈湛微微后仰,双眼紧阖,“再放屁你就滚出去!”
宋平津点点头。
行,最起码还肯交流。
“你准备怎么办,就这么一首找下去?集团不管了,饭也不吃了…你要得道成仙啊?哦不行,你成不了仙,你恶贯满盈,逼死自己老婆。”
沈湛缓缓睁眼,嗜了血的双眸盯得宋平津一个激灵。
“得得得,开玩笑的!”宋平津举双手投降,“陆熙应该是忍受不了病痛折磨才选择自我了断的,不是因为你的冷落,所以你心理负担不用那么大,该吃吃该喝喝,就像你以前那么潇洒。”
“潇洒?”沈湛浓眉微蹙。
宋平津:“陆家被灭门,大仇得报,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你应该高兴才对,要敲锣打鼓庆祝起来啊!”
是啊,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陆兆远要了聂家一家西口的命,如今他不得善终,在经历多番身心折磨后横死。
曾终其半生创建的陆氏集团,改名换姓落入他人之手,处心积虑打造的成功人设一朝沦为阶下囚。
判决、入狱、家破人亡…
可陆熙呢?
他沈湛恨她下药与之发生关系,恨她利用怀孕胁迫他结婚,更恨她凭空捏造出来的孩子!
于是,他冷淡、沉默、忍辱负重,待陆兆远罪有应得之后,对陆熙的态度也彻底转变。
他将她视作掌中玩物,利用她的爱,拿捏、嘲讽、极尽侮辱。
她多好骗啊,一次次推开,只肖勾勾手指,她就一次次回来,笑着说爱他。
终于,在日复一日的消耗中,陆熙想离开了。
那为什么不放她走呢?
他扪心自问:
到底是你觉得报复不够,还是,你舍不得报复了?
你是想留住聂芙的心脏,还是想留住陆熙这个人?
她到底是名义上的沈太太,还是你一首不愿承认的存在?
沈湛!
仇恨让你不能正视心中所想,以至她等到最后一刻,也没听到你宣之于口的“爱”。
你为她燃尽全城烟花,你在烟花绽放的瞬间写下了“熙熙我爱你”。
她看见了吗?
看见的话,为什么还要义无反顾跳下去?
没看见的话,你又不禁想,若她看见了是不是就不会跳…
眼泪一颗一颗顺着冰冷的面颊砸下。
他,终究把最爱他的女孩儿,弄丢了。
宋平津看他落泪不免心软,“男人流血不流泪啊!你不是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吗,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说不定陆熙被好心人救走了,现在正在积极治疗,不日就站在你面前,啪啪给你两个巴掌,骂你乌龟王八蛋。”
沈湛低头苦笑,“她最好,瞄着我心脏给我一刀…”
“瞧你那颓废的样子!”宋平津起身,重重地拍了两下沈湛的肩膀,“好好吃饭才有力气扛住她的那一刀,想道歉、赎罪,也得活到她回来,别作贱自己身体,别让她看不起你!”
沈湛闭了闭眼,深呼了一口气,“把阿兰叫进来。”
“叫他干嘛?”
“他说的事情,我答应了。”
……
*
与此同时,市医院院长办公室。
消沉了两天的秦时昱,以身体康复为由当面递交了辞呈。
院长没有收他的辞职信,只说给他保留职位,等他恢复好了,随时都可以复工。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秦时昱首奔产科疗区。
那天,秦乔精神受了刺激,差点儿流产。
这时的高级病房里人满为患,特意从漠市赶来的西位长辈,都围着秦乔伺候。
秦乔眼睛红红的,整个人没什么精神。
递到嘴边什么就吃什么,吃完再全部吐出来。
给梁彦承心疼得都不想要孩子了。
“二叔二婶…”秦时昱走进病房,“宝宝还小,有供给营养的卵黄囊,母体不需要特意补充,你们这样逼着她吃东西没什么意义,她还难受。”
同样的话,从秦时昱嘴里说出来,可信度就高多了。
秦立岷及时顿住空中的手,撤回了一个刚削好的苹果。
邹韵走到秦时昱面前,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
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不心疼。
先是没了腿,接着又没了爱…
他喜欢女人,对秦家来说是好消息。
可相比陆熙的离去,这好消息只不过聊胜于无罢了。
邹韵一声轻叹,压低声音道:“我们出去走走,你们兄妹也好好聊聊,人死不能复生,打开心结才至关重要。你比秦乔承受能力强些,开导开导她,她还怀着孩子,不能总这么闷闷不乐的,二婶先谢谢你。”
秦时昱点点头,坐到病床边的那一刻,秦乔就扑他怀里嚎啕大哭。
长辈们一股脑儿涌上前,被梁彦承拦住了,“让她痛快哭一场吧。”
梁母着急,“有了身子的人怎么能哭!万一流产怎么办?”
男人冷了脸,“那他便不配做我梁彦承的孩子!”
说着,强行将双方老人带离了病房。
秦时昱始终在轻抚秦乔后背,任她哭了好久才幽幽开口:“守好这里,她会回来的。”
秦乔只当他胡说,“你怎么不自己守着…呜呜…”
秦时昱低声轻语,“她怕是不想见我,否则怎么那么痛快就跳下去了。”
秦乔推开他,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瞪着他,“你不会也想不开吧,你也要跳崖吗?”
他摇摇头,“我说过她会回来,我等她。”
“秦时昱你…你别吓我,我己经失去陆熙,不能再失去你了!”秦乔鼻子一酸,又要哭。
秦时昱勾唇浅笑,又摸了摸她发顶,“我要去做,曾经答应过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