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赏了一会儿评论区对王英范的咒骂,宋羽汐关上手机,也关了灯。
黑暗中,她翻来覆去,没有一丝睡意。
何时慢:“……你在干嘛?烙饼吗?”
“我只是在想,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是不是一辈子如何努力,都无法替自己伸张正义?毕竟你做的,都是我做不到的。”
她是个性子被磨平了的社畜,是个三十岁年龄,五十岁身体的弱鸡,也是个没有权势和富贵的普通人。
她不会攀岩走壁,做不到偷偷潜进王英范家里去吓唬他们,也做不到侵入他们家的监控设备,拿不到他家暴的视频。
她甚至连王夫人的那幅画都分不清真假。
这样平凡又无力的她,突然被人正儿八经的拯救了一下,躲在自己身体里,感受了下做英雄的感觉,本来是件极好的事。
可她刚刚看评论的时候,也看见了很多人提及,自己曾被暴力对待的事。
她们也许和宋羽汐一样在学校中,也许和项苒苒一样是在自己的家里。
无论哪种,总有些保护光环,笼罩在那些施暴者的身上。
她们是另一个她。
她也是更幸运的她们。
“我只是觉得自己何德何能,为什么偏偏是我呢,就像我和其他人一样上班,突然有一天被提拔成了老板一样,高兴归高兴,可也想不通。”
何时慢想了想,问道:“那你能告诉我,当初你为什么选择了法律专业吗?”
“时间太长,我己经忘了,可能是为了多挣点钱吧,不都说律师很能挣的吗?”
“是吗?真的忘了吗?”
何时慢又问了一遍,这次,宋羽汐沉默了。
许久后她说道:“在我高三那年,有一次我被欺负的受不了了,放学后我就没回家,自己跑去了派出所,想让警察叔叔替我主持公道。”
“接待我的警察叔叔人很好,他给我倒了水,安抚我的情绪,问我遭遇了什么,身上有没有伤,有没有被侵犯。”
“如果有的话,他们会立马出警抓人,可我没有。”
“他们只是在下课时堵着我,不让我去卫生间,只是把冰水浇在我的头上,浇在我的胸前,只是一脚一脚,像逗鸟一样的踹着我的臀部,只是找到机会,就扯掉我几根头发,或者在我下楼梯时故意冲撞我,让我自己狼狈的摔下去。”
“他就是用这种方式霸凌我,分寸拿捏的刚刚好。”
“我身上没有他的罪证,那个警察叔叔说,他也没有办法。”
“王英范没有触犯法律,他就不能抓他,特别他是未成年人,在证据完整确凿之前,他们即使是警察也不能随意抓他。”
“至于学校里的事,却只能归老师管,归学校管。”
“虽然他很抱歉,但他能做的就是给老师打个电话,让他严格约束一下王英范。”
“可是有什么用呢,老师如果能管得了他,早就管了。”
“我没让那个警察打电话,我只是问了他一个问题。”
“法律,不是能保护每个人的吗?为什么我那么痛苦,法律却保护不了我。”
“他沉默了,最后跟我说了声对不起。”
“这个问题,我最后也没能得到答案,但我坚定了要学法律的心,我想自己弄明白原因。”
何时慢问道:“后来你找到答案了吗?”
宋羽汐点头,“找到了,法律这个词太大了,大到无法顾及每一种情况每一个人。”
“你知道因为想知道一个答案,就坚定的学了法吗?知道了之后呢?”
宋羽汐苦笑:“当时,我天真的以为我可以拯救别人来着,我知道答案,就可以修正不合理的地方,就可以替别人伸张正义,只是结果你也看见了,我连自己都没能拯救的了。”
“谁说的?”
何时慢道:“如果当初在庭上,项苒苒没有反口,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你会赢了官司,名声大噪,会有很多女人找上你,来请你打离婚官司,就像你曾经设想的那样,你会站在她们身前冲锋陷阵,你会是她们最好的盔甲和刀锋。”
宋羽汐有些不敢信,“别打趣我了,我己经不是原来那个中二少女了,拯救世界这种事对于我这个马上三十岁的女人来说,真的很不切实际了。”
“而且,法律就是法律,法律这个词太大了,我对它无能为力。”
“法律虽大,可法律也是从人这来的,也不是无法更改,法律之下更有人情,你们律师不就是承接法律与人之间关系的吗?”
宋羽汐难过的翻了个身,默默的擦掉眼角的眼泪。
“可我的律师执业证都没有了。”
这么多年,她一首都习惯偷偷的哭。
可如今刚擦完泪,她突然反应过来,这次她偷偷不了。
有个人就在她身体里呢,连眼泪是什么味道的都能知道。
藏不住她也不藏了,这种当着别人面哭的感觉,其实对她来说还蛮新奇的。
何时慢抬起她的一只手,“不如我们两个拉钩打赌怎么样?”
“赌?根据刑法第……算了,你还是说赌什么吧。”
她都不是律师了,她还背什么刑法。
何时慢笑道:“就赌,你的律师执业证,如果它好好的回到你身边了,以后就多些朝气,做一个永远年轻,永远激烈澎湃的宋羽汐。”
“那如果没回来呢?”
何时慢想了想道:“那我就在走之前,给你攒下足够你后辈子花销的钱,以后余生,你就躺平,做个富贵闲人,怎么样?”
怎么赌她都不吃亏。
宋羽汐声音却有些哽咽,“……好。”
与其同时,何时慢看见她的自毁值也又降低了十五,达到了五十点。
而另一头,王英范己经被抓进了警局。
他的御用律师大半夜从被窝里爬起,也赶紧赶了过去。
处理这种事,这位吴律师可谓是很有经验的。
夫妻关系,发生些什么都可以被定义为家务事。
即使项苒苒折了腿也是家务事。
充其量不过拘留两日。
更何况项苒苒作为被害人都没说什么,也没指证。
想拘留都难,估计就是走个过场,明早就放了。
此时,王英范也冷静下来了。
他知道今晚的事搞砸了。
但目前为止,那件事不是很重要了。
他主要想的是,在这公安局里,应该就没有小草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