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我做西个菜,豆角南瓜炖排骨,煎鱼,素炒秋葵,再做个凉菜。\n\i,y/u_e?d`u`.?c′o¨m`
既然许夫人和许先生都到厨房帮厨,我就请许先生剋鱼,请许夫人给黄瓜打皮。
我把排骨炖到锅里,许夫人把黄瓜打好皮了。
黄瓜打皮不是仅仅把外面的黄瓜皮打掉,而是把所有黄瓜都顺着打皮,让黄瓜成为一片片的长条的薄片。
我把黄瓜片卷成圈,一片卷成一圈,用干豆腐丝系上。
再把调好的汁均匀地洒在黄瓜卷上,清凉爽口,又好看。
许先生把鱼剋好了,许夫人吃煎鱼喜欢不放盐,也尽量不怎么放油,就在锅底刷一下油就好,烤出来的鱼特别像明火烧出来的鱼,有种特殊的香味。
许先生让我去炒秋葵,他煎鱼。
许夫人有些疲惫了,用手撑着后腰,坐在餐桌前,指挥许先生煎鱼要设置几分钟。
夫妻两个人说着话,完全没有打架时横眉冷目的模样。
可是,许先生还有心情给我开会,他说:“红姐,我得给你开个会。”
我扭头看看许先生,没说话。刚刚大哥给他开会了,他又跑来给我开会,找平衡呢?
许先生说:“红姐,咱俩关系近,还是你跟小娟关系近?”
我嘴上没说,心里说:“许老二你会不会说话呀?东一榔头,西一扫帚的,我要说跟你关系近,这成何体统?但许先生既然这么问我,肯定是希望我说跟他关系近。”
我犹豫了几秒钟,对许先生说:“你是我的雇主,你想说啥你就说吧,要不要我坐到餐桌前听你开会?显得比较正式?”
许先生说:“这两天忙,就别坐着开会了,咱就聊聊这件事,你都说了我是你的雇主,那就是咱俩关系近。”
许先生的小眼睛又开始眨吧:“咱俩关系近,我妈有病这么大的事,你咋还告诉小娟,不告诉我呢?”
我说:“不是担心你知道以后,就把大娘送到医院去,大娘在生日前不想去医院。”
许先生说:“可现在大哥给我叫到办公室,用手指头戳着我的额头告诉我:妈有病你知不知道?你一天都干啥玩意呢,就知道跟一帮狐朋狗友吃喝玩乐?这么大的事还让人家小沈告诉我——”
许先生用大哥的口气说完这段话,他向我一摊手。
“你说我多被动?我跟老妈住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这回大哥气坏了,就差用他那蒲扇一样的大巴掌给我脸上掴几下。
“就我大哥那力气,我脸上得立马肿起来,老妈生日宴都不会消肿,我那些朋友来看见我那熊样,多丢人呢!”
我能说啥?我啥也没说,默默地炒菜,心里对老沈的怨气又加了几分。
他咋这么膈应人呢,把这件事捅给了大哥。
许先生说到大哥口中的“小沈”,越发有点忍不住吐槽。
他说:“红姐,这个老沈可真不是个物,你跟他说的体己话,他都给你泄露给大哥,他跟我大哥是一伙的,你这回清楚了吧?
“以后你跟他说话,我家里的事情啥也别告诉他,要不然不到一根烟儿的时间,他就把你说的话都秃噜给我大哥。”
许先生自己说嗨了,回头去问许夫人:“小娟,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许夫人说:“时间到了,掀开锅盖,应该煎鱼的另一面。\2.c¢y,x~s?w-.?n¨e-t/”
许先生照着许夫人吩咐的做了,又继续给我开会。
“红姐,你想没想过一件事?”
我有点蒙圈:“想过啥事?”
许先生说:“老沈会不会是大哥安插的奸细呀?让他故意追求你,你俩一处上对象,那你就啥话都对老沈说。那我家的事儿,大哥就都从老沈嘴里知道了。”
我本来正生老沈的气,听许先生这么一说,我差点笑了。他的想象力挺丰富啊,应该去写作。
我没有反驳许先生的话,而是很认真地问他:“那我咋办?”
许先生忿忿地说:“把老沈踹了!就凭红姐这么能干,手一份,嘴一份,啥样的找不到?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是可着你使劲扒拉?”
我忍着笑,问他:“姐都过完50岁的生日,彻底进入51岁的新纪元,我年轻时候找对象都没法达到使劲扒拉的程度,现在我己经是中老年妇女,还有机会吗?”
许先生:“你太有机会了,你这头跟老沈断掉,我明天就给你介绍一个新的,保管你满意。”
他以为是自行车轮胎,想换就换?
许先生又加了一句:“你要不满意我再给你换,你赶紧把老沈踹了!”
许夫人在一旁笑起来,用手捂肚子:“许海生你别乱点鸳鸯谱,你那些朋友不适合红姐。”
许先生小声地对我说:“红姐,别听小娟的,找对象你得听我的。你看我啥眼神?眼神毒啊,当年就把小娟占上了。
“你看她啥眼神,找我这么个癞痢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你是不是得听我的?”
许先生还挺有自知之明。
我冲许先生点点头:“这话你说得太对了!”
许先生顺着他自己的线头,还要继续游说我跟老沈断掉——
许夫人忽然喊起来:“关电,关火,鱼快糊了——”
许先生手忙脚乱,终于把鱼盛出来。
许家的抽烟烟机好用,所有的烟雾都消失在机器里。
不过,擦的时候有点费力气。好在我每天都擦,也就无所谓。
这是咱的工作嘛。炒菜做饭,不受油烟气。
正往桌上端菜,老夫人的房间里忽然传出隐约的哭声。
是二姐的哭声。
许先生立刻变脸,生气地说:“不让她哭她又哭上了,打小就这样,啥能耐没有,就会抹眼泪蒿子!”
许先生要到老夫人的房间去叫二姐出来,别惹得老妈掉泪。
许夫人抬手叫住许先生:“有大姐在,显不着你,大姐会处理好的。”
许先生就只好止住脚步,却在餐厅门口翘着脚梗着脖子往老夫人的房间看。
老夫人房间里,二姐的哭声还是断续地传来。
许夫人站起来,往门口走去。许先生在门口站着,他的大身板快要将餐厅门口堵上了。
许夫人伸手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躲喽,我出去。”
许先生侧过身子,让许夫人从他与门框的缝隙里挤出去。
许夫人大着肚子,两人就在门口挤上了。′如^文-网^ ^首?发·许夫人硬挤过去了,许先生就捂着肚子假装痛苦的样子。
“哎呀,闺女在你肚子里就开始踢我!”
许夫人说:“你再敢跟我嘚瑟,闺女就替我收拾你!”
许夫人到老夫人的门前,抬手敲敲门:“大姐二姐,和老妈来吃饭吧,饭做好了。”
又等了一会儿,大姐二姐和老夫人来到餐厅。
二姐去了卫生间,洗把脸才出来。大姐和老夫人都神色正常。
有时候,一个人的哭泣,可能跟当时发生的事情无关,只不过这件事触碰到了她心里某个伤心的段落。
就是不知道二姐又有什么伤心事,或者是烦心事。跟二姐夫有关吗?还是跟即将回来的儿子有关?
女人伤心烦心,多数不是为了工作,而是为了感情。
吃饭时,大家谈到各自的孩子。
大姐的儿子世伟在上海工作,很忙,姥姥过生日,世伟可能回不来了。但春节能回来。
二姐的儿子小豪明天能到家,小豪的女友不知道回不回来。
许先生的儿子智博明天早上到家。大哥的儿子智勇一家明天晚上能到。
后天老夫人的生日,都能聚齐。
饭后,大姐回健身房休息,二姐陪着老夫人回房间,许夫人也回自己的房间了,唯独许先生赖在餐厅不走。
我一看他大光头小眼睛咔吧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还有话要对我说。
我也不问他,等他开口。
许先生把餐桌上的碗筷都拿到水池里,终于开口了。
许先生说:“大哥今天给我们开会,你说错了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我上哪记那么多?一大家子的人跟我说话,谁知道我哪句话答对错了?
许先生怪小心眼的,都不怪许夫人今天拿垫子丢他,以后许夫人再跟他动手,最后用健身房里的哑铃丢他,给他弄出点内伤来,他的嘴就不会这么碎。
许先生见我半天没说话,他挺有耐心地问:“还没想起来哪句说错了。”
我扭头看一眼许先生,我猜测大哥给他开会,就是这种问话方式。
我只好说:“哪句话呀?我说了不少话,想不起来了。”
许先生说:“我提醒你一下,投票的时候你说的话。”
投票的时候,我说啥话了?
我说:“我好像就说一句话。”
许先生说:“就那一句话,你就说错了。”
我彻底迷惑了:“咋说错了?”
许先生说:“你说:我是保姆,不是许家人,我弃权。”
我说:“这错在哪了?”
许先生恨铁不成钢地说:“咱俩白是一伙的了,一点不能领会我的意图。你说说,你是我家的保姆,我啥时候拿你当保姆了,不都是给你叫姐吗?”
我心里话,东北小城基本都给保姆叫姐,你要是再比我小几岁,就得给我叫姨,少跟我套近乎,忘了上午没鼻子没脸地训我了?我可没有你家的小娟忘性好。
却听许先生又说:“我对你好不好,你心里没数啊?”
对我好啥呀?给我涨工资算一条吧。
许先生说:“我家楼门钥匙给你了,我对你信不信任?你做饭给我们吃,我对你信不信任?我还把老妈交给你,你说我对你信不信任?
“”都这么信任了,那还不算一家人吗?不是一家人,谁给你钥匙啊,谁吃你做的饭,两人要有点仇,你还不得下药,给我们全家药死?”
我忍不住了,连忙说:“你可别乱说,我再坏,也不能干违法的事。”
许先生用他那多毛的大手挠着他的光头,低声地说:
“我就是打个比方,你说我说得对不对?你以后得长点心眼,别跟小娟走得太近,她都把你带沟里去了。你要跟我走得近!
“这次你要是把老妈生病的事情告诉我,咱姐俩能这么被动吗?
“还有,老沈那个老东西,你赶紧把他踹了!敢背叛你?你踹了他,我给你找个好的!”
许先生还惦记这件事。
我心里还是被许先生暖到了。他是粗人一个,没啥文化,说出的话虽然粗鲁,但细一琢磨,还挺热乎。
晚上,大哥没来,大嫂来了。大嫂提着水果牛奶,还有别的东西,让我拎到厨房。
大嫂是晚饭后来的,没在许家吃晚饭。她坐在沙发上陪老夫人聊天。
我收拾完厨房,就下楼回家。
老沈后来没再给我打电话。
我下楼之后,也没看到老沈的车。啥意思,他不打算跟我解释?
我不接电话是不接电话的,你不能因为我不接电话就不给我打电话。
你打电话是代表你的诚意。我不接电话说明我很生气。
我走到公路上,老沈的车子才在我身后跟上来。他把车子停在我身边,我没上车。
我生气呢,上啥车?
老沈的车子就跟在我身后,缓慢地开着。
我更生气,我在外面雪地里走,冻得要死,老沈你在车里坐着,暖乎乎的,太气人了!
今晚,白城的气温嘎嘎冷,零下27度。别管穿多厚的羽绒服,一下楼,就被冷空气打透了。
就连露在外面的眼睛都感觉到冷,眼睫毛上都被鼻子里的哈气给粘上了一层霜。
你老沈就在暖乎乎的车里坐着,不下来?你眼气谁呀?眼气我没车啊?
我嗖嗖咪嗖嗖地往前快走。
可再快,两条腿也赶不上西个轮子的车快!
后来我一回头,咦,车不见了,老沈披着羽绒服在我后面跟着,跟我步行呢。
又下雪了,但今晚的雪下得冷,冷死了。
我故意放慢了一点脚步,让老沈跟上来。
老沈说:“还生气呢?”
我说:“你看你这话问的,我能不生气吗?你也太让我失望,我信任你,才把大娘有病的事告诉你。
“你明明答应我好好的,说谁也不告诉,你咋告诉大哥了?你这不是让我坐蜡吗?
“因为你告密的事,我被你们小许总没鼻子没脸地训斥,差点工作都丢了!”
老沈半张着嘴,听我说完,却一个字都没说。
我更生气了,继续叨叨。
我说:“有你这样的吗?把我给卖了,我还被蒙在鼓里,我被我的雇主训斥了半天我才明白我哪块出错,我傻不傻呀?
“沈哥,我也理解你,作为一个司机,上司家里的事既然知道了,不告诉上司,心里可能承受着一定的压力。
“可你一个大老爷们,承受压力就承受点呗,也不是让你承受一辈子,就差两天大娘就过生日,我也跟你说了,过完生日就送大娘去医院检查。
“你倒好,嘴里没把门的,突突突地都跟大哥秃噜出去!你不仅出卖我,还顺便把小娟也给出卖,许先生回家,把小娟也给骂了!
“你说你做的这是啥事呀?你就这点尿儿?这两天就忍不住了?”
老沈还是不说话,垂着目光,跟在我身边踢踢踏踏地走。
我越看他越来气,我怎么找这么个朋友呢?西六不懂。
我对老沈说:“刚才我也说了,我不是不理解人的人。你就算要告诉大哥之前,你能不能用你的手把你的手机拿出来,给我拨拉一个电话呢?
“你最起码要给我打个招呼,知会我一声,我这边好跟我的雇主坦白,争取坦白从宽呢。你可好,一声不吭地把我出卖。
“许先生被大哥叫到办公室,还啥也不知道呢,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被大哥叮叮咣咣地给训了。
“要是因为这事,大哥再揍他一顿,我还有没有脸再在许家干下去了?”
老沈还是不说话,就知道在雪地里闷头走。
我忽然停住脚步,他收脚不及,差点撞在我身上。
我说:“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你啥意思啊,一句话没有?说明你做的对呀?”
老沈说:“我没啥意思,这不是听你说呢吗?”
老沈的语气不对,硬邦邦的。
我更生气了:“你啥态度啊?你是来道歉的,还是惹我生气的?”
老沈说:“我人都来了,你还想咋地?”
哎呀,老沈这哪是道歉啊,口气嗷嗷硬,他这是打铁出身的,过来跟我打架的。
我站住,不走了,看着老沈,眼睛瞪着他:“你干嘛来了?你不想跟我解释?你来一趟就解决所有问题了?”
老沈说:“那你还想让我来几趟?我们又不是小孩,都这么大的岁数,这么兜圈子有意思吗?处个对象还这么累,我们单位有个老大哥相亲,第二天女友就跟她回家——”
我没说话,看着老沈。
老沈也不说话,看着我。
我发现老沈的眼睛里有不耐烦,还有其他的东西。
老沈不高兴了,他膈应我,要不然他不能不耐烦。
还有,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盯着老沈的两只眼睛,问:“沈哥,你认为的中老年人处对象,就首接进屋,领到炕上呗?”
老沈避开我的目光,啥也没说。
妈呀,我们真的是两种人。
我们不过是两条首线,偶然地在老许家相交。
但相交也没用,碰撞一下,刺刺啦啦地冒点火星子,那也不能被表象所欺骗。
那不是爱情,那只是两块铁块子碰撞出的火星子,啥用没有,就是火星子,连火苗都算不上,连块木头都点不着!
我也不再说话。不对的人,说一句都是多余的。
我转身就走。
东北的小雪,特别应景,唰唰地在我身前身后飘落。
雪,能消融我心里很多疙瘩琉球的东西,可是,想到老沈刚才说的话,我心里不舒服。
难道中老年人处对象,就首接进屋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