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猫眼向门外看,只见幽暗的楼道里,一个年轻的男子站在门口,旁边地上放着一只箱子,就是那种装鱼的塑料箱子。本文搜:我的书城 3wwd.com 免费阅读
男子在门外说:“我是大安来的,大安老乡——”
听老夫人说过,许医生老家也是大安的。
那种装鱼的透明箱子,是大安特有的装鱼方式。
许家现在只有我和老夫人两个人,一个老人,一个中老年妇女,我不敢放陌生人进来,大安老乡也不例外。
万一门外的人有问题,惊吓了老人,那我担待不起。
我对门外的男子说:“许医生不在家,我不能放你进来。”
男子说:“我就是来送鱼的——”
老夫人她从卧室出来,推着助步器向门口走。
我对她说了外面有人送鱼的事,担心这个陌生人有问题。
老夫人说:“你让他把鱼放在门边吧,一会他走了,你再拿进来。”
这是个办法。
但男子却一脸焦急的表情:“你让我进去吧,我说两句话就走。”
老夫人听不到外面的陌生人说了什么,我就把对方的话说给她听。
她趴着猫眼向外看了看:“哦,这小伙子我认识,前些天他来过一次,也送鱼,小娟没收——”
小娟,是许医生的小名。
老夫人又说:“他是病人家属,他妈妈好像要住院手术——估计这次是治好要出院了,让他进来吧。”
没等我说话,老夫人就“哗啦”一声,打开门锁,我想拦着都来不及。
男子礼貌地问候老夫人,又哈腰抬起装鱼的箱子,迈步跨过门槛走进客厅,对老夫人说:“大娘,我首接放到厨房吧。”
他把箱子抬到厨房,放到角落。
老夫人让他坐。
我正担心男子坐下之后不走呢,还好,他没有坐。
他说:“大娘,许医生回来,你就跟她说,这箱鱼是我送来的,我姓常,你别忘了。”
男子告辞离开。我赶紧锁上门,松了一口气。
我问:“大娘,你刚才说,之前你儿媳没收他的鱼,现在我们替她收了,她会不会不高兴?”
老夫人说:“手术前不能收礼,那是来巴结医生的,犯说道儿。手术完了,那是谢礼,不犯啥说道儿。再说是鱼,不能不收,年年有余,不收鱼,家里该不旺兴了。”
老夫人说的也有道理。
我心里还是觉得不妥。
“大娘,要不然你给你儿媳打个电话,问问这事——”
没想到,我这句话竟然惹了大祸,给自己招来许多不痛快。
坐在桌前的老夫人说:“没事儿。”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从助步器下面的筐里拿出手机,给许夫人打电话。
电话那边没接,许夫人也许正忙着。老夫人就在微信里给许医生发语音,说收了病人家属一箱鱼,病人家属姓常。
中午,我和大娘刚吃完饭,门口传来开门声。许夫人回来了。
一阵哒哒哒的高跟鞋声走进厨房,她竟然没有换鞋,首接进了厨房。
许夫人一张脸板着,满脸严肃,丹凤眼冷冷地逼视着我,气冲冲地训斥:“你怎么乱收病人的东西?谁让你放他进来的?你这不是乱来吗——”
生气的许夫人跟前一天的优雅完全不同。
我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冲我发起火来,这箱活鱼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是老夫人做主放陌生人进来的。但还没等我争辩,许夫人又说起来。
她说话的语速很快,像机关枪,向我一阵突突。根本不容我反驳。
她走到厨房角落,站在那箱活鱼的面前,蹲下身子,掀开箱盖——
她背对着我,我看不到箱子里的活鱼,我也不想看到。
她“啪地”一声,箱子盖合上,等她回头面对我,脸都有点发青。
许夫人说:“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许收陌生人的礼物,你怎么记不住!我在单位的身份很特殊,不能因为这点东西,毁了我的前程——”
我要气炸了!
这什么事啊,跟我有个毛线关系?
按照我以往的脾气,“呱唧”一下,我手里的抹布就首接烀她脸上,我宁可这几天的工资不要,辞职走人,也得把心里的窝囊气撒出去!
但我的目光忽然瞥到一旁椅子上的老夫人,只见她脸上有些慌乱,不知所措。
我心里一软,就把冲到嘴边的骂人话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老夫人这么大的岁数了,我和女主人吵起来,万一老太太受了惊吓,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只好任凭许夫人训斥,一声都没吭。
我真是佩服我的自制力!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站起来,转身向厨房外走。
许夫人跟出去。“妈,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新来的保姆,她比翠芬还不懂事——”
我心里火起,我咋比翠芬不懂事了?前保姆到底怎么惹怒你了?
客厅里,老夫人说:“一箱鱼能咋地?不犯啥说道,再说你昨天不也拿回一箱鱼。”
许夫人说:“那不一样,那是我老乡送我的——”
许夫人的老家是大安,我们是老乡。但我见识过许夫人的骄傲模样之后,我就放弃了跟她攀谈老乡的念头。
现在又被她无缘无故地训斥一顿,我憋了一肚子气,就准备等她返回厨房,我好好跟她掰扯掰扯。
女主人送老夫人回房间后,果然向厨房走来。
她一边走,一边在打电话。
只听她和风细雨地说:“小常啊,鱼我收到了,我请你马上过来一趟,务必把鱼拿走,你要是不拿走,我立刻开车送回大安——”
女主人的声音虽然和风细雨,但语气坚定,话里透着不容置疑的态度。
不就是一箱鱼吗?至于吗?
也许是过了几分钟的功夫,有了缓冲的时间,我不像刚开始那样生气。
一边洗碗擦灶台,我一边等待许夫人打完电话,我要跟她讲理。
但许夫人打完电话,首接抬起地板上的那箱鱼,匆匆地出了厨房,穿过宽敞的客厅,走向门边。
随即咣当一声,楼门关上,许夫人走了。
人家根本没拿我这个保姆当回事,呲哒完我,看也不看我,转身走了。
我把抹布“吧唧”一声摔地上,不干了!
解下腰里的围裙,往椅子背上一甩,我就想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