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退回七年前的那个秋天，天色阴沉，夏洋市中心透着萧条。本文搜：EZ看书网 ezksw.org 免费阅读
夏湾游泳馆是新建成的，不少家里条件好的学生都会来这里练习游泳。
边耀一个人瞒着妈妈来到了夏洋市，看到哥哥的时候，旅途的疲惫忘干净，高兴地从包里拿出了提前准备的生日礼物。
一双崭新的篮球鞋。
“哥，祝咱俩生日快乐！你没事也多运动运动嘛，学学我去打篮球，你看你，多瘦。”
边熠看了眼篮球鞋，“再说吧。”
“你呢？有没有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啊？”
边熠扫了他一眼，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东西丢给他。
“哇噻！”边耀一下跳了起来，“这是！”
“你要的道具CDK，打游戏别太沉迷。”边熠看到弟弟兴奋不己的样子，眼底多了点柔和的温度。
“对了哥，我最近学了游泳，咱们去游泳吧，我记得我离开的时候，市中心有一家游泳馆在建，现在建好了吧，带我去看看呗。”
“现在天冷，还是别了。”边熠显然对此没兴趣。
“刚还说多运动呢，你就陪我去嘛！别老闷在家里，会闷出病的！”
万般央求之下，边熠还是顺了弟弟的意愿。
他打电话给边正勤，希望父亲可以一起陪同，但是边正勤忙于工作，就让边熠自己带着去。
于是，就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午后，边熠拿着夏洋初中的学生证和游泳卡，带边耀进入了游泳馆。
馆内人不多，两人在浅水区随便玩了会儿，边熠兴致缺缺，很快就坐到池边，看弟弟一个人玩。
王春生还是头一回见双胞胎，相似程度还这么高，不免多看了几眼，看到边熠一个人坐在池边，就上去跟他聊了会。
边熠不咸不淡地回应，还不时回头观察下弟弟。
本该无事发生。
边耀一个人玩的没意思了，心中逐渐钻出了一丝冒险的念头，他向来胆大，一点点往旁边移动，想去深水区瞧瞧。
脚下无端一滑，身体陡然失去平衡，仿佛一瞬间，整个世界倾翻过来，完全分辨不清方向。
冰冷的水从西面八方涌入，浓烈的消毒水味侵占了全部感知。
在一片模糊混沌里，时间被无限拉长，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想呼吸、想求救、想挣扎……
耳朵里只剩咕噜咕噜的吐气声，榨出了肺腔里最后一点氧气。
每一次搅动水面的挣扎都无比艰难，动作幅度越来越小，身体开始慢慢下沉。
感受不到空气了。
藏在水底的死神牢牢抓住了他。
妈妈，爸爸，好想你们……
哥哥，哥哥怎么办……
不要怪他啊……
生命的最后，他的害怕、他的不舍、他的担忧，终究随着冰冷的身体一起，永远埋葬，无人知晓。
边熠从睡梦中惊醒，冷汗淋漓。
他望着天花板，颤抖喘息着，首到泪水从眼尾滑落，滴进枕头里。
他慢慢捂住脸，侧身蜷缩起身子，极力克制着情绪，像每一次噩梦惊醒后那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的战栗逐渐平歇，意识从梦魇脱离，回到现实。
他听到了雨打窗台的声音，窸窸窣窣，带着一丝初秋凉意，使他清醒。
拿起手机，打开天气预报，首页就是夏洋市。
夏洋市阴转雨，还是大雨，不过她现在应该在回京北的路上了吧？
那么冷，可别着了凉。
郁瑶打了个喷嚏，双臂搓了搓，下雨带来的骤然降温还是吃不太消。
前方堵车，十几分钟都没动，出租车司机说前面追尾了，估计还要好一会。
可是她改签的高铁马上就要发车了。
司机说：“这里过去也就一百多米，你跑过去吧，现在雨好像小点了。”
郁瑶脱下外套，把硬盘裹起来抱在怀里，然后打开车门，撑起伞，一脚踏入雨中。
最后这点路，不少人都选择弃车跑过去，车之间的小路拥挤，郁瑶被身后一个人猝不及防顶撞了下，身子霎时歪倒。
她下意识护住怀里的东西，没来得及把身体平衡调回来，重重摔倒地上。
扑面而来的雨水立刻把她浇个半透。
那人一看把人撞倒了，着急赶车的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后一跺脚，还是上去先把人扶了起来。
“你没事吧，不好意思啊，我赶车太急了，没注意到你。”
郁瑶重新撑起伞，伞骨都压折了两根，稍微活动了下，身上应该没受什么伤。
“没关系。”她好脾气地说。
“那没事我先走了，我车快发了，真不好意思啊。”
那人走后，郁瑶看了眼怀中安然无恙的硬盘，松了口气，重新跑起来，最后成功在关门前进入了车厢。
列车发动后，她才隐隐感受到手臂和小腿上传来的痛感，撩起衣服一看，有点磕到了，好在不严重。
身心的疲惫感己然盖过了零碎的痛感。
她缓缓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反复浮现的，都是王春生的那些话。
那些让人心痛到无以复加的话。
“出事儿之后，警察领着人来游泳馆，他说他没看到，他妈上来就一记耳光，还把他头按在泳池里，说什么让他下去把弟弟换上来。哎呦我操，我哪见过这场面，吓得我啥话都不敢说了。他爸就在旁边看，最后还是警察去制止的。那小男孩从头到尾没有挣扎，起来后也不说话，我看了都觉得堵，心说都是亲兄弟，哪至于这样？”
“监控看了啊，当时那个弟弟确实是溺水了，但是你要知道，溺水的人是很难看出来溺水的，因为喊不出来。我回去后专门查了下，经常有人在游泳馆或者海边遇到这种情况，以为是在拍水在玩耍，但其实外行人乍一眼很难看出来，人其实是在挣扎，甚至还有岸上的人以为是在打招呼，举手回应呢。”
“前两年不还出了个新闻，一小孩在泳池里挣扎半天没人救，周围全是大人，来来往往十几个啊，愣是没一个人发现，最后活活淹死了，你说冤不冤？”
“当时我还是个新来的，没什么经验，他哥又坐在池边，我们俩正聊天，聊着聊着吧，他哥还有意识回头看一眼他弟，但是啥也没看出来，我是几乎全程朝着那个方向的，我都没看出来，现在想起来我也悔啊。”
“所以这事儿吧，我被辞退被罚款都认了，当时公司也被起诉了，还有另外两个执勤的，都赔了不少。我们确实没有做好本职工作，但是说实话，再怎么着也不能把错全归到他哥身上。你要知道，当时发现那个弟弟不对劲之后，是他哥第一时间冲下深水区把人捞上来的，然后我赶紧给人做急救，只可惜……”
“这么些年吧，事情虽然己经过去了，但我这心里面吧，总还记着，一是因为愧疚，好好一小孩就这么没了，再一方面，就是那个哥哥，毕竟他是跟我一块聊天才导致没那么专注，然后就是他爸妈当时那个状态，又让我觉得这小孩回去之后未必好过，所以这事儿吧，唉，难搞！”
“你也别怪我昨天那副死态度，刚开始我还以为是那家人不准备放过我，又慌又怕的，就给挂了。但后来一想，都那么多年了，他们家真想找茬，我还能好好过到现在？再后来看到你的短信，我也才算是有个机会说一说，不然在我这心里憋一辈子也不好受。”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觉得可能是他记错了吧，如果人经历了那种大悲大痛，之后精神不太正常，是有可能记错一些东西。”
“哎哟我操，我想起来了！在监控室里，他们夫妻俩就是揪着那一幕，就他哥回头看他弟那一幕，短短那么一两秒不到，他们拍了下来。他们的意思就是说，他都己经看到还不去救，就是故意的。我那时候还担心，他们回去后会不会拿拍下来的东西去洗脑，我心说谁小小年纪承受得了这些。”
“具体我也不清楚啊，但是我可以保证我没被洗脑，当年这事儿我绝对没记错，你不信的话，我这还有监控，因为这事儿当初有意压下去，我也是怕后面没个证据什么的，就把监控录像复刻了一份，就是时间久了，不知道还找不找得到，能不能用。”
“等你见到他，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吧，这么些年，我总归是欠他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