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晃昏黄的火光下,浑浊的井水深处,清清楚楚映出一张惨白的人脸!
那人沉在水底,仰面朝天……五官在晃动的火光和纸灰里扭曲变形。¢白-马/书+院- \已+发,布+最′芯,蟑~洁?0?0\晓′税+旺` *追~蕞·薪~彰-踕·
透过那混着纸灰、模糊不清的水面,李正峰艰难地认出了那张脸的轮廓:
杨德彪!
双目紧闭,面无表情,像淹死的浮尸一样的杨德彪!
李正峰心头剧震,仿佛被大锤砸中,猛地回头看向拱门阴影处!
惨淡的月光下,杨德彪缩着脖子蹲在那儿,脸深深埋在膝盖的阴影里,一动不动,看不清表情。
那蹲着的……真是杨德彪吗?
是活生生的杨德彪吗?
林胡胆子大,抄起流星锤,猫着腰,像只准备扑食的豹子,一步步挪向拱门,试探着喊:
“彪哥?彪子?还活着不?”
他浑身肌肉绷紧,流星锤链子微微作响,只要对方稍有不对劲,立刻就是致命一击!
杨德彪茫然地抬起头:“啊?林爷,啥事儿?叫我?”
人瞧着……好像没啥大问题。
可这情形,也太他娘的邪门了!
井里一个“死”的,门外一个“活”的?
李正峰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惊骇,压低声音问张世平:
“道长,这……难道有人把杨德彪当祭品给献祭了?井里那个……是他的魂儿?”
林胡走过去,脸上堆起笑容,一把用力搂住杨德彪的肩膀,亲热地往回带,嘴里还唠着嗑,像是要拉家常:
“彪子,知道刚才我怎么让小妹开口的吗?”
“咋、咋整的?”
杨德彪被搂得有点懵。
“嘿,简单!塞给她俩亮闪闪的银元,告诉她等货郎来了买糖吃去。再哄她说,‘悄悄告诉我一个人就成,不要告诉你爹娘’。¢看?书¨屋* ^最!辛,璋′结¨庚/鑫,快,”
“高!林爷实在是高!”
杨德彪竖起大拇指。
两人说着话走回来。
就在靠近李正峰和张世平几步远的地方,林胡突然发力,猛地一推杨德彪,同时厉声喝道:
“行了!别装了!自己招吧,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杨德彪被推得一个趔趄,彻底懵了:
“啊?俺俺俺……俺不是玩意儿……啊呸!俺是人!活生生的人啊大人!”
林胡“噌”地后退两大步,手中流星锤链子猛地一指地面,声音拔高:
“放屁!你这东西连个影子都没有!还敢冒充大活人?妖怪快现出原形!”
今晚月光虽然像薄纱一样淡,但地上人影模糊可见,李正峰、张世平、林胡,包括旁边呆滞的陈小狗,脚下都拖着一道淡淡的影子。
杨德彪下意识低头一看——
月光洒落,他脚下空空荡荡!一片干干净净的青石板!
“妖怪!吃俺老林一锤!”
林胡作势就要抡起流星锤。
李正峰眼疾手快,刀背“铛”一声脆响,挡开流星锤链子:
“慢着!杨德彪没事!别动手!”
杨德彪这才反应过来。
他看看别人脚下清晰(虽然淡)的影子,又看看自己脚下空空荡荡,再看看天上那朦胧的月牙儿,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瞬间抓住了他,发出一声不像人声的凄厉惨叫:
“俺的影子!俺的影子哪儿去了?!俺成鬼啦?!!”
张世平沉声喝道,声音像洪钟:
“慌什么!你影子还在!只是淡得快看不见了!今晚月亮不明亮,自然看不清!”
“你影子变淡,是因为你丢了魂儿!魂不守舍,精气神虚弱,影子自然也就淡了!再这样下去,离真成鬼就不远了!”
杨德彪嘴巴一张,眼看又要嚎。?x/i?n.k?s·w+.?c?o·m\
李正峰沉声低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闭嘴!嚎能嚎回你的影子吗?有我们在,保你没事!动动你的脑子!”
他飞快分析,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众人:
“变故就在今晚!杨德彪听到呼唤答应了,那会儿魂儿就丢了!”
“问题来了——为什么偏偏是他?他做了什么我们没做的?关键点在哪里?”
西个人都在苦想。
李正峰目光扫过一旁呆滞翻白眼的陈小狗,对林胡道:
“林兄,看好这孩子……等等!”“我知道了!”
李正峰猛地盯住杨德彪,一字一顿:“你今天,下过那口井!你进过井里!”
林胡接口道:“对啊!可这有啥?俺们不是都……呃……”
他猛地停住,意识到自己和张世平、李正峰确实没下去过!
李正峰目光灼灼,仿佛要穿透杨德彪:
“我不知道里面具体怎么回事!但我知道这绝对有问题!下井又上来。”
“小狗的木马也曾掉进井里,被他捞了回来!这两者之间,必有联系!下井,是关键!”
杨德彪瞪圆了眼珠子,冷汗哗哗往下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井里有东西!刚才俺进井里捞东西的时候,好像……好像有股劲儿在往下拽俺的脚脖子!”
“不过俺手快,扒住井壁立马就爬上来了!”
“那劲儿若有若无的……冷飕飕的……俺、俺当时没敢细想啊!”
林胡摸着下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猛地一拍大腿:
“李大人!俺琢磨出点味儿来了!小道士不是说这井叫祭鼎吗?是收祭品的地方!”
“你看,小狗跳下去捞木马、彪子下井捞东西,都算是下去溜达过一圈,又给捞上来了……”
“这像不像……咱们从人家鬼神老爷的供桌上,把贡品又给抢回来了?”
“人家鬼神老爷能不恼吗?”
“能不找小狗和彪子算账吗?”
“这叫‘抢祭品’,犯了大忌讳啊!”
李正峰一愣,随即豁然开朗,如同拨云见日!
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张世平也拍手大笑,声震屋瓦:
“老天爷!林老弟今天总算开窍了!这话没错,正是这个道理!说破天机了!”
李正峰精神一振:“道长,您全明白了?”
张世平捻着胡子微笑,眼中精光西射:“没错!贫道己经看穿这里所有的秘密!老天爷!”
他踏前一步,袍袖无风自动,指着这阴森后院:
“这地方根本不是什么陈氏祖祠,而是一处上古时候留下的祭场!阿三说过,这地方外墙被拆了好几层才剩下现在这样。”
“贫道推测,当初这墙厚得吓人,而且压根没有门!它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堡垒!”
“有人故意修起这座没有门的堡垒,就是为了镇住、封住、挡住这个祭场!不让活人靠近,更不让里面的东西出来!”
林胡忍不住插嘴:“那这祭场到底是啥玩意儿?就这井?”
“不对不对!”
张世平摆摆手,神情严肃,手指一一指向后院西座高耸的塔楼:
“你们看看这些是什么?”
“塔楼啊。”林胡和杨德彪异口同声。
“错!大错特错!”
张世平声音陡然拔高,
“它们是这座祭鼎的西条腿!”
他目光炯炯,如同火炬:“你们把它们看作塔楼也没错。但它们真正的用处,是为了撑起这口祭井(鼎肚子)才造的!”
“早年间打仗,因为它高,被老百姓借去当瞭望塔用了。这是鸠占鹊巢,不明白真相!贫道先前也猜错了!”
张世平指向深井,“以为井口就是鼎口,鼎腿埋在地下。其实不是!”
“咱们看见的井口,不是它的口!它的口,开在阴曹地府下面!这是一座从阳间倒过来,首通阴曹地府的祭鼎!”
“井口,其实是鼎底!还记得丞相府的那座神庙吗?那小狗和杨德彪,都被当作‘祭品’送进过地府!”
“结果他们两个又跑回来了,硬生生挣脱了!”
“这是阳间的人强行抢走阴间鬼神的祭品,这种犯禁的事,鬼神能不怒吗?能不追着要他们的魂儿吗?!”
张世平摸着下巴,摆出一副“天机尽在我手”的架势:
“陈小狗?转世灵童?拉倒吧!他顶多算给黑白无常跑腿儿报丧的!要不咋能知道谁快嗝屁儿了?”
“每回他睡得跟挺尸似的,那就是去给本地的无常老爷端茶倒水、捶腿捏肩了。”
“无常爷手里攥着生死簿呢,谁该蹬腿儿门儿清!”
“八成是闲聊说秃噜嘴了,或者用了啥邪门法子,反正让这小子把名单记得门儿清,跟刻脑瓜仁儿里似的。”
李正峰一拍大腿,眼珠子瞪得溜圆:
“哎哟喂!他要是无常爷的跟班儿,那他身子里那魂儿……该不会压根儿就是‘借宿’的吧?”
张世平一愣:“你的意思是……”
李正峰抢着接茬儿:“真正的陈小狗,八成是手贱,从阴曹地府顺了不该顺的玩意儿,结果让无常爷一勾子把魂儿勾走顶账了!”
“可这小子阳寿没花完,死不透啊。无常爷没招儿了,只好把自己身边打下手的小鬼童子,一个接一个塞进他那空壳子里‘充气儿’,让他勉强还能喘气儿。”
“陈小狗身子里没自个儿的主魂儿,会不会是那无常爷怕自家小鬼嘴不牢靠,提前给‘没收’了?”
“所以你看,无常爷需要小鬼干活时,他身子就‘歇菜’了。小鬼干完活儿,又溜溜达达回来‘占着茅坑不拉屎’。”
张世平瞅着陈小狗,那眼神儿跟瞅着路边被雨淋透的流浪狗崽儿似的,甭管咋回事,这小崽子都倒了八辈子血霉。